◆胡永堅

洋芋，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割不斷，丟不掉，因洋芋而生，因洋芋而長，因洋芋而愛。

在上世紀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母親一日三餐用洋芋滋養(yǎng)著我們，煮洋芋、燒洋芋、炒洋芋、炸洋芋、汆洋芋絲湯、煮酸菜洋芋條……而我記憶猶新的，卻是煮在豬菜鍋里的洋芋。

母親每天大清早就要出門到地里勞作。出門之前，母親早早地把喂豬的菜葉砍好放在一大口鐵鍋里，端在火上煮著。每次都特意洗幾個洋芋放在豬菜葉中間一起煮著。等我們兄妹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大鐵鍋早已熱氣騰騰。我們迫不及待揭開大鐵鍋的蓋子，刨開菜葉，幾個洋芋就露了出來。輕輕地剝掉皮，白里透黃的洋芋散發(fā)著菜葉的清香，配上母親做的豆醬，美好的一天從吃洋芋開始。

現(xiàn)在去農(nóng)村，偶爾還會看到豬菜鍋里煮著的洋芋，心動卻不好意思行動。但兒時豬菜鍋里洋芋的味道，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舌尖，灌滿我的口腔，讓人忍不住吞咽著口水，回味著、幸福著、甜蜜著……

小學一年級期末考試，我得了雙百分。父親剛好出差回來，我歡天喜地地把試卷拿給父親看。父親高興地笑著說：“好！明天帶你去吃好吃的！”我猜想，會是什么好吃的呢？水果糖？小餅干？椒鹽餅……那一夜好漫長。醒來時口水打濕了枕頭。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我就催著父親趕緊上街了。

我屁顛屁顛地跟著父親來到西街豆腐廠門口。“等著我。”父親說完，走進了豆腐廠。不會是要買塊豆腐獎勵我吧？我嘀咕著。不一會兒，父親出來了，遞給我一小袋東西說：“這是獎勵你的。”我接過來，打開袋子，一個半弧形、米白色軟軟的東西包著一個黃澄澄的圓粑粑。我疑惑地望著父親：“咦，這是什么呀？”父親笑了笑說：“自己吃了看。”我遲疑地放到嘴邊，頓時一股油香味直鉆鼻孔，直達心肺。我輕輕地一口咬在那金黃的圓餅上，“咔嚓”一聲，好脆！好酥！好香！我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濃烈的香味瞬間席卷而來，占滿了整個口腔，就連牙齒縫里也被香味塞得滿滿的。“這是什么呀？”我滿懷疑惑地問。“呵呵，你猜猜。”“是酥肉嗎？是炸豆腐嗎？炸豬皮嗎？還是……”爸爸一直在搖頭。到底會是什么呢？我猜不到。“這叫油糕餌塊，油糕是用洋芋做的，餌塊是用米漿做的。”“啊，洋芋做的油糕？”我驚呆了。經(jīng)常吃的煮洋芋、燒洋芋、炸洋芋，都沒有這用洋芋做的油糕香脆酥！

這是我人生中得到的第一次獎勵。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努力地學習，惦記著出差在外的父親，也惦記著那香噴噴的油糕餌塊。如今我在外吃的早點大多是油糕餌塊，也會經(jīng)常陪伴年邁父親一起吃油糕餌塊，一起咀嚼陪伴的時光。

在父母親的呵護下，我吃著洋芋漸漸長大，并考入昭通師專讀書。

說來好笑，我和愛人的相識、相知、相戀，也是因為洋芋。

一次周末去同學家玩。同學要求每個人做一樣自己的拿手菜。我就做了個洋芋絲湯。我把洋芋去皮洗凈，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洋芋就滾落出來。先切成薄薄的洋芋片，再整整齊齊地排列起，用均勻的刀法切出細細洋芋絲，然后汆燙，放上番茄、姜片、豬油、鹽等佐料，湯沸后放入洋芋絲。因為洋芋絲細，在湯里翻騰后立馬起鍋入缽，既保持洋芋絲的韌性，湯也不會因為太多的洋芋粉滲出而顯得濃稠，再撒點蔥花，洋芋絲湯就做成了。一大缽洋芋絲湯，被同學們一掃而光。我專注的神情、嫻熟的刀法，獲得了大家的高度贊譽，也被特別喜歡吃洋芋的她看在眼里，香在口里，記在心里。

因為我們都愛吃洋芋，不管是中午、傍晚，還是晚自習結(jié)束后，師專校園門口小河邊的洋芋攤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我們的身影。我們一起吃著炸洋芋、煮洋芋、燒洋芋、炒洋芋、麻辣洋芋串……

不經(jīng)意間，洋芋成了我們聯(lián)系的紐帶，因為洋芋，我們留下了歡聲和笑語，吃出了愛和被愛的味道。在婚后的家庭生活中，洋芋一直作為保留菜單，幾乎每天都離不開用洋芋做的菜，醬爆洋芋片、干焙洋芋絲、洋芋燉紅燒肉、洋芋絲湯、酸菜煮洋芋條、干炸洋芋片、洋芋泥、涼拌洋芋絲……

（作者供職于昭通文學藝術家創(chuàng)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