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梅

皎潔的月亮靜靜地掛在干干凈凈的夜空，繁星點點，像萌娃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那么明那么亮，青蛙“呱呱”地歡唱著，沒有城市的喧囂和燈火通明，只依稀的看到星光點點的幾戶人家，故鄉(xiāng)的一切是那么恬靜祥和，大門頭的燈光照亮了屋前的整個院壩，奶奶拄著拐杖站在那株核桃樹下，望著我們來的方向……

睜開眼睛，原來是一個夢，夢里是一幅美麗的畫卷，有奶奶、有老屋、有屋前的一草一木，還有那一丘青油油的洋芋花。

奶奶不識字但不像那個時代的農村婦女一樣重男輕女，反而對我們三姊妹更加疼愛，從來沒有責罵過我們，有時候我們做錯事情了，爸爸媽媽教育一下我們，叫我們面壁，罰站的時候，奶奶就會護著我們，我們不但躲過了懲罰還有好吃的東西壓壓驚。

奶奶不習慣和我們住在鎮(zhèn)上，住不了幾個月，她就要回老家去，她說沒有豬喂、沒有地種就不踏實，老家空氣好、安靜，就想守著老屋、守著老家的那些田地，爸媽拗不過奶奶，只有送奶奶回村里。一放暑假我和姐姐就帶上作業(yè)，還有奶奶最喜歡的豆腐干、餅干回到老家陪伴她。老家的那些日子，給我們的童年增加了很多樂趣。

老家的氣候和土壤主要適合種植水稻和紅薯，不適合種洋芋，種出的洋芋產量不高，個頭小，所以村里幾乎不種洋芋，村民們大多吃紅薯。我和姐姐不愛吃紅薯，就愛吃洋芋。老家的田地很多，爸媽就把田地借給村里的親戚種。奶奶堅持要留下屋前的一丘田，不種稻谷，就種洋芋，說她的孫女們愛吃，她種好了等著我們放假回去吃。奶奶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洋芋除草、施肥、澆水，她喜歡坐在老屋大門口的長凳子上，靜靜地看著院壩前那一丘長得青油油的洋芋苗，盼著洋芋快快成熟。等洋芋熟了的時候，我們就放暑假回老家來陪伴她了。

那或白或黃或紫或紅的洋芋花一串一串優(yōu)雅地開放著，毫不張揚，迎著陽光或雨露展現(xiàn)它的美。它的香味不及玫瑰花的濃郁，也不似桂花十里飄香，它只是一種混著泥土氣息的淡淡的清香。洋芋在土層下歡快地、無憂無慮地成長。

到洋芋成熟的季節(jié)，村里的親戚就會幫奶奶把洋芋收到家里。奶奶把洋芋單獨放在房屋曬不到陽光的地方，以免洋芋曬綠了不好吃。有高山上的親戚知道我們那么喜歡吃洋芋，就會給奶奶背一些來，奶奶也會送些大米當做禮尚往來。這樣一到暑假我們回去就有更多洋芋吃了。

奶奶會換著花樣給我們做洋芋大餐，煮著吃、炒著吃，燜飯吃，切成片、切成絲、切成粒，反正怎么做都愛吃。特別是用柴火烤的洋芋，那種香味我們在屋外田間地頭都聞得到。一聞到香味，我們就會跑回來，有時一不小心會摔倒，還好土地松軟，還有堆砌的稻谷草垛擋著，也就不那么疼，爬起來拍拍灰繼續(xù)跑回屋里坐在灶邊等著。奶奶用木棍把烤熟的洋芋從灶里扒出來，又黑又燙的洋芋滾落在灶邊，奶奶不要我們剝，怕燙著我們的手，她說她老了手上的皮厚不怕燙。看著奶奶滿是皺紋的手，我們當時相信奶奶真的不怕燙。她拿來一個包谷核在黑黑的洋芋上搓幾下，就露出黃燦燦的皮，一層脆皮包著甜糯的洋芋。我們接過剝去皮的洋芋，左右手交換拍打著，再吹一吹，一口咬下去，那松脆的美味溢滿口腔，暖遍全身，后來漸漸長大才明白那是一種愛的味道。

在村里，沒有電視看，但我們有很多的玩法：去刨地瓜、在竹林里追逐躲貓貓、在田壟上挖魚腥草、在河里捉小蝌蚪，或是在田里干草垛上坐著、躺著，看藍天白云、聽鳥鳴聞花香，看星星賞月亮、聽泉水叮咚響。

我和姐姐完成暑假作業(yè)后，大多數(shù)時間會和村里親戚家的小孩一起玩。那時候我大概七八歲，姐姐10歲左右，年齡和我們差不多的小伙伴們背上弟弟妹妹還要放牛、割豬草。我和姐姐會陪著他們去放牛，從早上出去要到太陽落山了才回家。小伙伴們把牛放到河壩里，牛兒們自己去吃草，我們就在河壩里玩，追逐、丟石頭打水、躺在石板上曬太陽，熱了，就“撲通、撲通”跳進小河里嬉戲玩耍。我和姐姐是“旱鴨子”，只能在淺水邊拍打水，羨慕地看著他們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來游去。

玩累了，也玩餓了，小伙伴們就從各自的背籮里拿出生的紅薯、包谷，我和姐姐從小包里拿出餅干、糖果，還有生洋芋。餅干分給大家，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大家去找柴生火烤帶來的食物。我和姐姐找柴回到集合點，才發(fā)現(xiàn)他們找來的不是木柴，而是曬干了的牛糞。之前還不知道這牛糞的作用，看著小伙伴們用火柴點燃牛糞添上柴禾，才知道是要用牛糞來烤食物。我和姐姐聞著烤熟食物的香味，雖吞咽著口水，可就是怎么也接受不了那些用牛糞烤的食物。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用牛糞來生火烤食物？

我們出去瘋玩回到家一般差不多就是中午兩三點，就會有些餓，奶奶會提前給我們煮上一小鍋帶皮的洋芋，旁邊拌上一個蘸水。蘸水里沒有現(xiàn)在那么多的調料，就是鹽和一點辣椒面加上水。我們兩姊妹會很快把剝了皮的洋芋遞給奶奶，誰最快遞到奶奶手里，奶奶就吃誰的，不過為了公平起見，奶奶都會接下我和姐姐剝好的洋芋，祖孫仨就圍坐在堂屋中間的八仙桌旁享受著美食，享受著這天倫之樂……

我們和奶奶一起生活的美好時光常常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那時總是那么真實地感受到：離開我們已21年的奶奶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奶奶，我又想您了……

（作者供職于昭通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