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雁

說白了，劍川紅其實就是洋芋，出產(chǎn)于劍川大山小嶺之中，我們的餐桌上一道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然而不知為何，我卻喜歡上了這么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五六年前，我還在洱源牛街的鄉(xiāng)下教書，和劍川一嶺之隔。至今想來，寡淡的鄉(xiāng)村生活中，偶爾會和鄰近學(xué)校的幾位年輕老師約在一起，騎上摩托車到嶺那邊的路邊小吃吃飯，絕對是件讓人懷念的趣事。一路坡多拐急，遇上雨水，則更是清冷，但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大伙一個個精神絕好，談笑風(fēng)生，最終來到一個緩坡上的路邊小吃，點上三四個菜：黃燜雞、炸洋芋和蘿卜清湯，外加一個干煎辣椒。一頓并不豐盛的飯菜，卻常常吃得大伙汗流滿面，滿腹沉沉。

這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那一盆炸洋芋，似乎是毫無功底的刀工切出來的，半個巴掌一般大小，放在油鍋里干煎，然而似乎油本來就不多，于是外表絲毫不覺油膩，撒上辣椒面和鹽巴，便端上桌來，沉重得連筷子都夾不起，只能兩手并用，或者干脆不用筷子，抓起來直接送到嘴里，一口咬下去，咸辣相當(dāng)，甚是爽口。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塊頭太大，外表被煎得蓬蓬松松，里面卻僅只剛剛熟透，所以滿口松脆，很有嚼頭。咀嚼之中，往嚼口上一看，洋芋紋路鮮紅清晰，好似一幅動人的簡筆，熱騰騰的洋芋清香也隨即四散開來，實是饞人。

鄰桌一位客人看我有滋有味的樣子，便輕咳一下，用很是自豪的語氣說道：我們的特產(chǎn)，被稱作“劍川紅”！

聽他說完，我只覺得大腦里一陣觸電似的震撼。我知道，坐落在滇西北高原莽莽大山之中的劍川山清水秀，物產(chǎn)豐饒，但高海拔的氣候條件，讓大山小嶺里的出產(chǎn)都以耐寒而著稱。這些被埋在紅土里長達七八個月的洋芋，種植時間和云南絕大多數(shù)的壩區(qū)不同，經(jīng)歷一個雨水季節(jié)的滋潤，使之飽浸紅土芬芳，肥實無比，讓人過口不忘，回味無窮。在我當(dāng)時狹小的學(xué)校宿舍，常也備著一袋相同品種的洋芋，從集市上找那些操異縣口音的老鄉(xiāng)買來，一直都是鄉(xiāng)下生活的主打菜。每每朋友突然造訪，窘迫之下，我們一起動手，煎炒燴煮，居然能做出十幾種不同的菜肴。記得一次，一個年輕朋友居然把我整整一袋洋芋都給刮洗干凈，最終切剁成核桃一般大的洋芋，放鍋里和干辣椒一起混炒，居然單單一個菜，也讓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我常常會懷念那個富有詩意的名字：劍川紅。或者說，我常常會回想起那一段美妙的鄉(xiāng)下時光。而今在我居住的城市，雖然也常常能買到洋芋，但卻吃不出那種令人沉醉的味道。據(jù)說山里的洋芋差不多就是山民們最重要的作物，養(yǎng)活了一代代山民。我常會想到，在劍川秀麗的山水之間，會有一個壯實的漢子，唱著嘹亮的調(diào)子，駕著厚實的牛犁，在紅土地上犁出一路深深的溝壕，后面跟著行進的婦人躬著腰，均勻地點放著被切成塊狀的洋芋種子。不遠處，則是一個淘氣的男孩，滿臉煙灰地守在田邊臨時搭建的土灶上，熊熊的火焰，燒得一鍋油水寡少的煎洋芋嗞嗞作響，清香四溢……

（作者供職于大理州教育局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