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昭通新聞網(wǎng)
2018-10-10 09:49◆劉朝聰
我在朋友圈和單位微信群里面同時發(fā)問:各位親,究竟哪一種大米好吃,求推薦……
為什么我會突然這樣發(fā)問呢?這是因為上個星期打掃房間,收出了幾張舊錢幣和糧票,父親拿著那一張“伍市斤”的糧票端詳許久,滿是皺紋的臉上輕輕抽動了兩下,對我說:“聰,下一次換一種大米吃,我想換換。”
依靠萬能的朋友圈,我獲得了好幾個推薦選項,并且我知道,幾種大米都會很好:免淘洗、無沙礫,香!
我1985年出生于巧家縣白鶴灘鎮(zhèn),那時候的白鶴灘鎮(zhèn)有一個更榮耀的名字:城關鎮(zhèn)。我是在城關鎮(zhèn)長大的孩子,我是吃供應糧長大的。盡管現(xiàn)在我的學生幾乎沒有人知道供應糧這個概念,但是在當時,能吃供應糧是讓人羨慕的。盡管我的家庭條件并不好,但因為能吃上供應糧,我是衣食無憂地長大的。
我從小就對“吃”有著超乎常人的感情。這又是為什么呢?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因為我從小酷愛閱讀,并且擁有極佳的想象力吧,豐富的想象力帶來感覺上的真實。童年時候的我一度比較挑食,父親是一位普通而又認真的印刷工人,學歷不高,但是因為長年累月和文字打交道并且喜歡閱讀,文學功底是很好的。每當我挑食的時候,他就給我講故事,重點渲染“吃”這個方面。比如看《小兵張嘎》,他告訴我熒屏上張嘎端著的那個碗里,是土雞湯泡飯,是如何如何香;比如看一部忘記了名字的楚漢歷史劇,父親渲染畫面上劉邦撇著嘴握著的烤肉串,都撒上了哪些佐料;韓信得勝之后,父親渲染說,他賞賜給了將士們豆?jié){油條……
年幼的我對這些細節(jié)是確信無疑的。后來,每當看見描述“吃”的文字片段、畫面鏡頭,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象出無數(shù)細節(jié)性的補充,并且對那些食物充滿向往。
讀到《金色的魚鉤》這篇課文時,我對老班長釣到的魚充滿了想象,那樣的鮮魚野菜湯,一定非常美味吧,尤其受到老班長照顧的那三位紅軍小戰(zhàn)士,一定吃得津津有味。盡管那樣的野菜湯,連鹽都沒有,但我的內(nèi)心深處卻固執(zhí)地認為,那是異常鮮美的。從此,我愛上了鮮魚湯。
讀了阿城的《棋王》之后,又看了電影版的《棋王》。梁家輝飾演王一生,影帝的演技確實不一般,在火車上那一段,把王一生對糧食的虔誠,演繹得淋漓盡致。王一生把掉進桌縫里的一粒飯摳出來吃掉的片段自不必說,尤其是吃完飯之后,王一生把飯盒打滿水,認真地注視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水面上漂浮著極薄的一層油花吸去,之后又把一飯盒水一飲而盡,喉嚨隨之上下滾動幾下。這一段,把那個特殊年代人們對食物的虔誠態(tài)度,細致入微地展現(xiàn)了出來。從此以后,我對米飯就有了特殊的感情。
而在我小的時候,買米還是需要糧票的。依稀記得五六歲的時候,我跟著奶奶去我家巷子旁邊的糧食局打米。打回來的米,首先要撿出沙礫,奶奶眼睛不好,這項工作常常由我完成。那個時候的米里,沙礫很多,偶爾還會有小石子。黑色的石子還好撿,不會漏掉。白色的礫石子就很難擇出。因此,吃飯正香的時候,猛地“咯噔”硌一下,不僅影響情緒,牙齒更常常被硌得生疼。
不僅如此,那時候煮飯也是技術活。在土灶生好火之后,為了火旺,還常常需要用一根竹筒去吹火。我不熟練,經(jīng)常因為吹氣之后,忘記了要求,本能地又吸氣,被柴灰倒灌回來,一臉一嘴全是灰……
今天我買回的“福臨門”大米,父親嘗了說很好,我說現(xiàn)在的米都好,尤其是機器篩選,再也沒有了沙礫,父親笑了。
看著糧票,我又想起了不同時代人們對糧食共同的珍惜態(tài)度。想起了老班長的鮮魚野菜湯,想起了王一生的飯盒,甚至還突然想起了《白鹿原》里,作者對財主黃掌柜舔碗的生動描寫……
作為一名85后,我沒有真正挨過餓,但是我又確確實實地對那些人物的饑餓感同身受。
猛刨幾口米飯在嘴里,現(xiàn)在,真好!
(作者系巧家縣第一中學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