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昭通新聞網
2019-02-15 09:07◆龍旅權
德隆村地處云南省鎮(zhèn)雄縣東北,守滇、黔、川三省極邊之要,全村以彝族居多,村子山巒起伏,溝壑縱橫,溶洞遍布。
德隆村東臨貴州省七星關區(qū)林口鎮(zhèn)迎豐村,北連四川省敘永縣水潦鄉(xiāng),村東面、北面以河劃省界,鎮(zhèn)雄縣境內全長百余公里的赤水河與七星關區(qū)靜靜流淌過來的渭水河在德隆村白車處交匯,流入赤水河匯入長江。一河之隔,三省相望,雄雞一鳴,三省皆聞,“雞鳴三省”之稱由此而來。
德隆村因世居彝族且為夷目安德隆所居,故得名德隆,民間常以安多倮呼其名。舊時的隴氏土司土目都稱“官家”,凡隴氏土目住過的地方都稱一個“官”字,德隆村現(xiàn)在的官寨村民組,就是原來的鄉(xiāng)紳隴伯英居住的地方,叫“官寨”。隴伯英住宅典雅幽深,包括了四合院和碉樓,解放后被征用作為學校一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其門聯(lián)是:治家于抗戰(zhàn)建國以后;解甲于青山綠水之間。現(xiàn)在,學校修復的圍墻仍然保留了“人字墻”原貌,美觀而又堅實。花園舊址仍在,一棵百多年的桂花,每年八月依舊飄香,見證著風雨飄搖的歲月。
明清以來,湖北、四川、貴州等地移民遷居德隆,德隆開始融入了彝族以外的其他民族。特殊的地理位置、奇異的山川地貌、多樣復雜的立體氣候環(huán)境、各民族民間文化的交融,造就了德隆過往的荒涼、詭異和神秘,造就了德隆人彪悍、善良和寬厚的復合性格。
元朝之前,德隆隸屬四川。元朝至明朝洪武十五年隸屬云南,洪武十六年至清朝雍正六年隸屬四川。雍正四年,云貴總督鄂爾泰數(shù)次上書奏請推行改土歸流。雍正五年,四川烏蒙土府祿萬鐘、鎮(zhèn)雄土府隴慶侯合謀抗命朝廷俱被平定,清廷將原隸屬四川的烏蒙﹑鎮(zhèn)雄﹑東川三土府劃歸云南,下旨“隴慶侯著解送云南審明,其鎮(zhèn)雄地方改土歸流,歸并云南就近管轄”。雍正六年,鎮(zhèn)雄改為州治歸云南管轄。至此,德隆區(qū)劃又從四川改隸云南。
歷史上,鎮(zhèn)雄彝族的統(tǒng)治地位和命運與一個詞語息息相關,那就是“改土歸流”。改土歸流,是明清兩代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廢除土司世襲制度,改由中央王朝派遣流官的一種政治措施。鎮(zhèn)雄的改土歸流,從明朝嘉靖五年到清朝雍正五年,歷經202年,彝族土司勢力強大可見一斑。但改土歸流之后,隴慶侯支系仍掌握有土地財產,借土司殘余勢力,發(fā)展家業(yè),購置武器,蓄養(yǎng)家丁,自命等級。仆從人員有“內外管事”,大小隊長,丫頭娃子等,這種狀況一直延續(xù)到民國末年,這也就是明清以來鎮(zhèn)雄境內土豪多、大煙多、槍彈多、土匪多的原因。
彝族土司勢力之間的明爭暗斗以及和朝廷的拉鋸式較量中,導致了兵患和匪患對德隆這塊土地上民生的摧殘,加上官、兵、商之間對煙土利益的覬覦,加劇了德隆民生的凋敝。為了規(guī)避匪患的騷擾,隴氏家族勢力除了自己的碉樓和官寨之外,還擁有了保衛(wèi)自己家財?shù)臓I盤,他們的營盤就是靠崖而居的懸崖洞穴,德隆至今還殘存有白鶴洞、巖腳營盤、魏家花園、岔河營盤舊址四處,每處營盤門口皆有木板吊橋,吊橋有專人看守以防土匪的偷襲。鄉(xiāng)紳家的營盤中養(yǎng)有兵丁,存有槍支,放有煙土和銀元,喂有豬。土匪就沖著這三樣東西玩命搏擊。因為鄉(xiāng)紳營盤的特殊地形,搶劫的土匪多數(shù)要么命喪黃泉,要么逃至深山密林之中,得手甚少。
德隆及德隆毗鄰三省周邊匪患猖獗猛于虎,在民國年間尤為突出。溶洞遍布、深山密林、懸崖峭壁、深澗河流和高低不平的特殊地形為匪徒出沒打劫、藏匿提供了天然屏障。其中,德隆村邊界處棺材巖是土匪聚集和出沒的重要關口之一。期間,鄉(xiāng)紳劉伯洲傾力治理匪患,民國十五年,畢節(jié)鄉(xiāng)紳楊繼堯給劉伯洲在今鎮(zhèn)雄縣坡頭鎮(zhèn)仁和村立了一塊功德碑,碑文上書“鎮(zhèn)畢蘭聯(lián)合團游擊大隊長伯洲劉二老爺?shù)抡桄?zhèn)鄰疆,畢邑東四區(qū)大北肇人民等公立”。匪患猛于虎可見一斑,根本原因就是兵災、荒災、苛捐雜稅和鴉片種植所致。
德隆地處偏僻之所,但從地理路徑上說,它是清朝以來從鎮(zhèn)雄縣城通往四川永寧的主要驛道,此外還可從三岔河、田榜兩處前往貴州,另一次要通道就則從三岔河至大麻塘、小麻塘、發(fā)窩、橋邊、棺材巖通往石里、仁和抵達貴州邊境。
與德隆匪患、官府重稅相對應的溫情故事,就是鄉(xiāng)紳隴慶堂的修路德政。
光緒二十八年,鄉(xiāng)紳隴慶堂因商賈、鄉(xiāng)鄰往來涉水不便,便招募當?shù)?戶船工擺渡,3名擺渡的艄公分住三省一隅,分別是云南羅吁秀家,貴州張炳之家,四川趙新和家。“雞鳴三省”河邊有岔河義渡碑“永垂萬古碑”碑文:“鎮(zhèn)雄之北有八十里,下南五甲安德隆屬下岔河界河,界連川黔,聳巖深壑,崢嶸萬仞,中開鳥道,二水中流,春夏雨淋,則洪水泛濫,波濤萬頃,汪洋無際,來往過客每有十天半月之阻,若值資告罄,莫不望洋而呼嗟。至前清之甲辰年,屯主隴君慶堂有鑒于此,不異重資,先為鑿開徑,繼而造船招渡,于民國十六年丁卯之花月,將渡規(guī)則鐫碑,擬訂條約,永垂不朽。嗟呼!一夜之徹,猶載于書,一飯之微,猶傳于史,況隴君者不募眾之資,不吝一己之費。先修數(shù)百年崎嶇之路,復施千萬人利濟之舟,為往來開方便,為子孫仲上根,利人利己,已修善福。懿哉!斯舉,余故樂而為之序。岔河施渡,由本年起,及五,臘二月份紙香燭之資,但每人只許收二十文,若有勒索多收,準有其報來本,重罰不貸,各宜周知。”由于鄉(xiāng)紳隴慶堂修了渡口、擺了渡船,從今天官寨村民組到三岔河河底又修了約兩公里長的石階路,方便了周邊三省鄉(xiāng)鄰下四川、去貴州、到石里走親串戚和商賈來往。
從三岔河右側的渭河逆流而上一公里左右,是田榜、小麻塘村民組,沿河兩岸到處是深澗懸崖。在田榜村名組地界內,有一條羊腸小道順著崖壁腳直通貴州林口迎豐村到林口鎮(zhèn),當年陶三春攻打康兆寅所筑的轆轤堅壁就是從這條羊腸小道上去的,由于沒有橋,若遇大雨,山洪暴漲,河兩岸往來之人便望河興嘆,偶有急事冒險涉水者,走不到河對岸就被滔滔洪水卷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村人苗族醫(yī)生項仲才牽頭多年,四處奔走募捐,從河底座墩修起了人行便橋,并立有碑記“二水中流,春夏雨淋,則洪水泛濫,波濤萬頃,汪洋無際”。從前村中行路難于上青天可以想象。
再順河逆流往上,到小麻塘村民組地界,崖壁腳有劉家修筑營盤的斷垣殘壁,解放后改作集體養(yǎng)牛的地方,整個巖腳因水草豐茂而牛羊成群。從小麻塘地界出去往左,是貴州地界林口鎮(zhèn)渭河村,往右是從亳都村龍洞、仁和村花果匯流下來的毛椿河。
一個彝族鄉(xiāng)紳的善舉,讓三省之間往來變得不再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