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昭通新聞網(wǎng)
2019-05-20 11:04楊俊璽: 一個可以“看見”鋪天蓋地陽光的盲人,一個一直在心里修建一條高速公路的人,他在抵達,在出發(fā),抑或返回—
◆ 昭通日報全媒體記者 楊 明 易盛芳 毛利濤 文/圖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1980 年,偏執(zhí)的詩人顧城寫下了《一代人》這首小詩。15 年后,彝良縣虎丘村,一個小孩出生。這個從小就沒有看到過太陽的孩子,一直期盼看看浩蕩的烏蒙山,激昂的洛澤河。歲月金黃,少年側耳靜聽,命中陡峭的山丘,終于為他芬芳盛開另一種燦爛。
5 月初的天,時晴時雨,不時灑落的陣陣小雨,讓原本清涼的氣候,增添了幾分涼意。沿著大霧彌漫的昭彝公路駕車前往彝良縣虎丘村的路上,記者心里忐忑——盲人修車,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車行約半個小時,過了虎丘村田梁中橋,轉過一個彎,公路左邊一個彩鋼瓦搭起的藍色遮陽棚漸漸出現(xiàn)在眼前。車開進藍色遮陽棚,記者一下車便看到輪胎、空壓機、舉升機、千斤頂?shù)刃捃嚬ぞ撸约巴7胖?/span>幾輛等待修理的摩托車和一輛前保險杠拆落的微型汽車,這和一般的汽車修理廠沒什么兩樣。
“幫我看一下我的摩托車,打不著(火)了。”一個5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從記者身邊把摩托車推進了修理廠。
“打起有這種聲音沒有?”只見一個小伙子聞聲走到了摩托車左邊,一邊用手轉動著摩托車把手點火開關一邊問。
他就是盲人修車師傅楊俊璽。
“聽得到的。”
“那就是火花塞出問題了。”說著,楊俊璽麻利地走到摩托車右邊,拉出了一根黑色塑膠包著的高壓線,用手摸了摸。“就是火花塞的問題,你看,這個都斷了。”說著他便用手拉著一個部件給車主看。
“哥,幫我拿個新的火花塞來,還要一把尖嘴鉗。”一個身材微胖的小伙子把工具遞到了楊俊璽手里,他就是楊俊璽的哥哥楊俊彪。
不到十分鐘,火花塞換好了。“你試一下,現(xiàn)在打火正常了不?一般很少出現(xiàn)火花塞斷掉的情況啊。”
“可以了,多少錢?”中年男人邊說邊打著火。
“收你10元錢。”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
楊俊璽忙完后,我們在修理廠門口聊起了天。
由于身體原因,1995年出生的楊俊璽,2009 年小學畢業(yè)后便打消了讀初中的念頭。在父親的支持下楊俊璽和哥哥楊俊彪辦起了養(yǎng)雞場,他負責在家里養(yǎng)雞,哥哥負責把雞拉到附近的集鎮(zhèn)和彝良縣城去賣。由于是生態(tài)喂養(yǎng)的土雞,一度時期,他們的養(yǎng)雞生意做得風聲水起,最多的時候養(yǎng)雞場存欄500多只雞。
這時,太陽爬上山坡,楊俊璽轉身迎著太陽抬了一下頭。
天有不測風云。2012年9月7日,一場地震突襲彝良,震中正是洛澤河鎮(zhèn)。受地震影響,楊俊璽和楊俊彪養(yǎng)雞場的雞先后死了200 多只,最后只得低價將剩下的 200 多只賣出,這一次創(chuàng)業(yè),哥倆虧了1萬多元,哥哥騎著賣雞的摩托車也被砸壞了。
“沒事,這次雖然失敗了,但是我們總有一天還要繼續(xù)。”一向樂觀的楊俊璽并未因此受挫,反而安慰哥哥。
“以前我是開貨車的,哥哥楊俊彪從小不太愛說話,而楊俊璽從小就是一個勤學好問的孩子,他經(jīng)常都會問‘車為什么會跑?’‘車部件的作用是什么?’”楊俊璽的父親楊云松摸著頭,不好意思地說。
2012 年地震后,養(yǎng)雞場關了,在家的楊俊璽也沒閑著,他拿著工具,把哥哥的摩托車拆開,跟家人說要把摩托車修好,而家里人并沒在意,想到他在家沒事,就讓他鼓搗,沒想到他一弄就是一整天,飯也顧不得吃。
“那個時候我就跟自己較上了勁,一定要把摩托車修好,雖不是特別懂,但是我一定要把摩托車的問題搞清楚。”楊俊璽笑著說。
通過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終于在修理了第四次之后,楊俊璽把摩托車修好了。
“我們也沒想到他真的能把摩托車修理好,他只有小學文憑,而且眼睛看不見,上學都是由哥哥和堂弟、堂妹拉著去的,上課的時候只是聽老師講,就連考試都是由老師代筆的。”楊俊璽的母親王富芝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無師自通修好摩托車后,楊俊璽修車熱情一發(fā)不可收,他把父親的貨車從頭到尾、從里到外認真摸了又摸,從發(fā)動機的運轉原理,到聽發(fā)動機的聲音,車輛的各個部件認真地研究。后來只要家里的車出問題,他都能很快判斷出車輛故障并及時處理。
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必然會開啟一扇窗。彝良縣殘聯(lián)的同志多次來到楊俊璽家想幫助他,讓他去學習盲人按摩,解決家人的后顧之憂,但一次次被他拒絕。
他 有 一 個 更 大 膽 的 想 法 —— 開 修理廠。
在家人的幫助下,2014年3月,楊俊璽位于昭彝二級公路邊的汽車修理廠開業(yè)了。修理廠開了一年,便接到彝良縣相關部門的通知,必須去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楊俊璽獨自跑去彝良縣城辦理營業(yè)執(zhí)照。看到楊俊璽是個盲人,工商管理人員建議他辦理修理、出售摩托車的執(zhí)照。于是,2015年3月楊俊璽的“喜喜摩托車行”正式成立了
由于昭彝公路車流量大,每天從“喜喜摩托車行”過往的摩托車、轎車、微型車、貨車川流不息,一來二往大家便傳開了——虎丘村有個盲人小伙修車特別“牛”,一聽就能聽出車輛故障,一摸就能解決車輛故障,有時甚至用舌頭去試電流,因此來找他修車的顧客絡繹不絕。但此時楊俊璽又開始擔憂了起來,雖然生意好,但是自己的營業(yè)執(zhí)照畢竟不是汽車修理廠。于是敢說敢干的楊俊璽再次跑到彝良縣工商局,經(jīng)過多方協(xié)調,2017年5月他終于領到了“彝良縣俊璽汽車修理廠”的營業(yè)執(zhí)照。
營業(yè)執(zhí)照有了,楊俊璽再無后顧之憂,大刀闊斧干了起來。
不善言談的哥哥楊俊彪始終陪伴著弟弟,現(xiàn)在一直跟著弟弟學修車。楊俊璽說現(xiàn)在汽車修理廠生意還不錯,最多的時候還帶了4個徒弟,每個月有2萬多元的收入,生意好的時候有3萬多元收入。
彝良縣海子鎮(zhèn)的苗族小伙張富文是楊俊璽的徒弟之一,他學修車已經(jīng)3年了,修車的技術其實也還不錯,解決基本的車輛故障是沒問題的,但跟師傅比起來還差得遠。
“其實前兩年都有人請我去他們的修理廠工作的,工資比這里高,但我一直沒去,我想好了,我要跟師傅好好學習修車技術,今后像師傅一樣,回海子鎮(zhèn)去開一個修理廠。”張富文堅定地說。
“幫我看一下我這個摩托車,不知道為什么,用電打不著。”一個 25 歲左右的小伙子把摩托車騎進了修理廠。
“我試一下。”楊俊璽走到了摩托車邊,用右手打著摩托車,邊聽聲音邊說。
“應該是沒電了。”
楊俊璽很準確地摸到了摩托車電瓶的位置,“就是電瓶的問題,你看鹽酸都把螺絲浸銹了。”大家圍過去一看,真是那樣,楊俊彪快速地拿來一個電瓶,楊俊璽準確無誤地把電瓶接上,一打火就正常了。
這里剛弄完,一輛三輪車又開進了修理廠,是車輪胎壞了,哥哥楊俊彪拿出了千斤頂,開始拆補輪胎。
一輛貨車開進了修理廠,駕駛室的膠墊壞了,楊俊璽的嫂子李正碧趕忙跑過來問楊俊璽需要拿些什么工具……
在楊俊璽的帶領下,家里每個人都懂點修車技術,簡單的換機油連嫂子李正碧都學會了。楊俊璽說其實只要搞清楚了工作原理,所有的發(fā)動機都是一樣的,不止是摩托車、汽車、拖拉機,就連微耕機都有人拿來給他修。前幾天,在洛澤河鎮(zhèn)境內(nèi)修高速公路的施工隊的鉆探機壞了,他一天就修好了。
為了方便楊俊璽與外界交流,哥哥特意在網(wǎng)上為他買了一個盲人手機。現(xiàn)在,汽車修理廠訂貨、發(fā)貨、轉賬都是楊俊璽直接通過電話、微信跟供貨商聯(lián)系。
“今后我想把修理廠開大點,搬到縣城里去,等有錢了,就去做慈善事業(yè),幫助更多像我這樣需要幫助的盲人,為他們帶去光亮。”楊俊璽搓著被機油浸黑的粗糙雙手,信心十足地說。
今年底,楊俊璽就要跟青梅竹馬的吳婷舉辦婚禮,話題扯到這里,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楊俊璽的臉刷一下紅了。
云霧繚繞在貓貓山山頂,奔騰的洛澤河在峽谷間肆意流淌,綠意盎然的虎丘村有一種別樣的美,苗族小伙楊俊璽正為他的夢想努力奮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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