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一年有大半年時間都可拼進果盤，成為茶余飯后舌尖上的美味，味蕾上的鄉(xiāng)愁。

原來，蘋果的瑕疵成就了另一種美，美得刻骨銘心。從此，我愛上了深藏不露、低調(diào)至極的“糖心”蘋果。

一

在云南版圖上，昭通地處滇東北，位于“雞鳴三省”——云貴川之間。

金沙江像一條巨龍，從滇東北北部迂回約460公里后再蜿蜒向東，“殺”出重圍，進入長江，直奔東海。金沙江切割出深深的峽谷，形成了得天獨厚的立體氣候。

海拔低處穿褂子，海拔高處蓋被子。正是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殊氣候，成就了昭通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上市，也成全了昭通人每季都可嘗到時鮮水果。這是上蒼恩賜給昭通人民的福利，不同季節(jié)用不同水果去敲開味蕾的大門，口舌生鮮。

枇杷、櫻桃、葡萄、李子、橘子、藍莓……太多太多的水果在昭通土地上生長，隨著季節(jié)輪動，輪番粉墨上場。這些水果中，大多為時令性水果，儲存期都不宜過長。唯有蘋果，一年有大半年時間都可拼上果盤，成為茶余飯后舌尖上的美味，味蕾上的鄉(xiāng)愁。

二

昭魯壩子在云南的壩子中排名第四，是昭通蘋果的主要產(chǎn)區(qū)，但在周邊地區(qū)，也散落著一些蘋果樹。

在家鄉(xiāng)永善縣，各家各戶的院子里都會種上幾棵蘋果樹。一來蘋果樹容易栽種，又因“蘋”同“平”諧音，有“平平安安”的美好寓意，再者蘋果成熟的季節(jié)不用去城市購買，樹下伸手就可以嘗到鮮果。于是，蘋果樹成了家家戶戶庭院里不可或缺的護院樹。

父母都是勤勞的農(nóng)民，也不例外地在院壩里種了兩棵蘋果樹。一棵是紅蘋果樹，果實成熟較早，一棵是青蘋果樹，果實成熟較晚。兩棵果樹成熟周期疊加，讓我們好長一段時間都可以吃到蘋果，生活在伴有珍饈美味的幸福生活中。

至今，我依然保持對地域風情的執(zhí)念，那種味蕾上的鄉(xiāng)愁依然讓我久久不能釋懷。我就像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味蕾始終殘留并保持著童真時最珍貴的彌香。

我記憶深刻的還有蘋果樹開花的季節(jié)。經(jīng)歷了數(shù)九寒冬的洗禮，蘋果樹花開了。一朵朵花蕾從枝頭上冒了出來，漸漸長大，一朵、兩朵、三朵……小花三五成群簇擁在一起，掛滿枝頭，如雪似銀，香氣四溢。花朵的白戰(zhàn)勝了春雪的白，驅(qū)散了最后一絲寒意。

花兒招蜂引蝶，喚醒了大地的復蘇。勤勞的蜜蜂趕著趟兒，給花朵授粉，一個個偉大的生命就此誕生。

地上落滿了花瓣，鋪成了地毯。赤著腳，踩著花瓣，那種感覺，美妙至極。

三

離開了家鄉(xiāng)，選擇了地質(zhì)測繪，畢業(yè)后在野外找礦多年。淺層易開發(fā)礦藏，都開采得差不多了，唯有奇山秀水間，還藏著寶藏。

一日，踏勘經(jīng)過峽谷，橫切穿過灌木林，前面豁然開朗。我們便選擇就地休整。原來，這正是村民遺棄的宅基地，林木掩蓋，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主人響應號召，遠遷到都市去了。人去樓空，屋頂坍塌，除了石墻尚在以外，已經(jīng)沒有了家的生氣。突然，墻角處滿樹的果實映入了眼簾，我一眼就認出了它是家鄉(xiāng)最有名的果樹——蘋果樹。

“蘋果樹”，我大叫一聲。蘋果樹沒有回應我，倒是山谷讓我的聲音回蕩。隊員們都注視著我，朝我手指的方向望去，蘋果樹上掛滿沉甸甸的果實，枝丫被壓彎了腰。

蘋果自由地生長，大大小小的果實掛滿了枝頭。接收陽光充裕的蘋果，白里透紅，果實飽滿。一些背陰面的蘋果，品相較差，歪瓜裂棗。

盡管蘋果還未熟透，但鳥雀早已覬覦上它們，鳥雀在果皮上打孔，直接取食汁液和果肉。鳥兒們才是大自然的品鑒專家，好與壞早已成竹在胸。

在野外，我們成為了“山人”。入鄉(xiāng)隨俗，“山人”自然不會有城市人那么多講究，不在好不好，而在有沒有。

蘋果在風的鼓動下，踩著鼓點，載歌載舞，歡迎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陌生人。

在野外，我們都隨身帶了午餐飯菜，只要在飯盒里加上些許泉水，用石蠟作為燃料燒熱即可食用。今天填飽肚子以后，還可以加餐，再美美地吃了一頓“野果”。那“野味”，和我家院里那棵青蘋果的味道一模一樣。味蕾像打開的雷達，一下子就捕獲了消失的目標。封鎖多年的味蕾被俘虜，被荒野上的蘋果味徹底征服。

真恨不得把果樹搬回我生活的城市，據(jù)為己有。明知不可能，天方夜譚，異想天開，也僅僅想想罷了！

得感謝樹主人，留下了蘋果樹，留下了不滅的鄉(xiāng)愁。它像一盞不滅的燈火，照亮著游子回家的路；得感謝當年所從事的職業(yè)，它讓我苦中尋樂，磨練出堅韌的意志，也經(jīng)歷了一般人不能體味到的苦樂。咬牙挺過的痛苦，倒成為了一筆巨大的人生財富。

主人搬走了家，舍棄了樹，舍棄了搬不走的那份眷戀。作為在故鄉(xiāng)與城市之間行走的人，我想樹主人一定會回來采摘果實，滿足一下饑渴味蕾的不時之需。

多年后，一想到蘋果樹，就會浮現(xiàn)出當年在荒郊野嶺分食蘋果的情景，我想是因為吃得太刻骨銘心吧！

四

每次回家，帶土特產(chǎn)是無法回避的選項。

每次回鄉(xiāng)，都像“掃蕩”歸來，車后備箱里都被塞得滿滿的。這不僅是滿滿的物品，更是滿滿的被帶回的鄉(xiāng)愁。

進入昭魯壩子，高速公路兩旁全是蘋果樹。紅彤彤的蘋果掛滿枝頭，召喚著人們?nèi)テ穱L。

穿越昭魯壩子，路邊總會有人在叫賣昭通蘋果，誰還按捺得住，索性找個休息區(qū)，停車采購。

旅途中的中點，一來可以整理一下歸心似箭的心情繼續(xù)上路，再者可以把土特產(chǎn)捎給更多異鄉(xiāng)人分享。凡是美食，沒有不被共享的理由。我想，作為游子，為昭通蘋果營造好口碑，這也算為宣傳昭通蘋果盡微薄之力吧！

弟弟生活在昭通，我們會邀約去昭魯壩子采摘最時鮮的蘋果。家家戶戶地里，全是蘋果樹。要是蘋果花開的季節(jié)，會出現(xiàn)漫山遍野的白。蘋果已經(jīng)成熟，紅彤彤的果子掛滿了枝頭，像長在深閨中的女子，從綠葉間羞答答地探出頭來。

下車后，漫山遍野的蘋果樹讓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繚亂，一向狼吞虎咽的我，一下子變得呆若木雞，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熱情的主人打破了尷尬的局面，直叫我們“放開肚皮盡管吃”，但腸胃之限，只能裝下那么多鄉(xiāng)愁。唯一的方式就是打包，把鄉(xiāng)愁捎去遠方。

五

妻子是個“吃貨”。要成為“吃貨”，自然有她的讓人信服的獨門秘籍。

在她的理念里，不要好的，不要貴的，但一定要對的。同為昭通人，妻子的慧眼比我更加犀利。我只能甘拜下風，自愧不如。我選擇蘋果，無非貨比三家，差不多就行。妻子選定蘋果后，和賣家單刀直入，砍價還價，每次總以物美價廉取勝，讓人心服口服。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妻子“吃貨”的美譽，并不是自封的，而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摸索出來的。

妻子選定的蘋果，看著就讓人傻了眼。不是最嬌艷的，而是長有很多“雀斑”的蘋果。和光鮮亮麗的蘋果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一旦用刀切開，只見果肉泛黃，糖在心中，吃在嘴里，甜到心里。

原來，蘋果的瑕疵成就了另一種美，美得刻骨銘心。從此，我愛上了勤儉持家的“吃貨”，愛上了“繡”有祝福語的蘋果，更愛吃深藏不露、低調(diào)至極的“糖心”蘋果。

夏永旭（作者系永善人，供職于云南省工業(yè)投資控股集團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