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每當(dāng)提及時總帶著點(diǎn)悲涼。在黑夜中朝著搖曳的一縷光亮飛行，在蠟燭旁短暫徘徊后，便用盡全身氣力振奮雙翼，義無反顧地奔向烈焰，與跳躍的燭火舞動出一曲曼妙而絕險的死亡探戈。本是追尋光明與希望，迎來的卻是葬身烈火，我不知道，火苗躥上雙翅的一剎那，飛蛾是否有過后悔抑或不甘。它可能也曾試圖轉(zhuǎn)向，試圖以生命的本能避免覆滅，卻墜入火中，唯留清風(fēng)與余燼。

有人認(rèn)為，飛蛾撲火是盲目犧牲，是不自量力，明知必死無疑仍投身火焰，無異于自取滅亡。人們嗤笑飛蛾的無知，可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飛蛾眼里，燭火幽幽是希望之所寄，明焰寥寥是光明之所托。由于它落后的視感系統(tǒng)，飛蛾只能感應(yīng)光源來處，無法辨識光源種類。換言之，冥冥之中傳來的一縷光對飛蛾來說具有無限可能——可能通向黎明的世界，也可能導(dǎo)向死亡的深淵。每一次朝著光亮前行的選擇背后，都伴隨著身焚命亡的危險，前方是日光還是燭焰，它永遠(yuǎn)得不到答案。我想，正因如此，飛蛾才會徘徊猶豫，但它總能為心中所希冀的廣闊世界投身未知，且一去不返。

那天，我所目睹的灰蝶，一定也是懷著同樣的心境飛舞。在教室走廊的窗臺上，那只淺灰色的蝶先是匍匐在角落，對著窗外擺動觸須，隨后一躍而起，扇動薄翼向外飛去。此時窗戶緊閉，灰蝶一頭撞在玻璃上，被反彈回來。緊接著它又振翅飛起，把身體緊貼在玻璃表面，翅翼則瘋狂地扇動著，撲動空氣的氣流聲伴隨著拍擊窗戶的碰撞聲，源源不斷地在走廊上回蕩。它是多么渴望自由啊！盡管觸須已快折斷，哪怕雙翼已近殘破，可令人心碎的撲騰聲仍在持續(xù)……我被它嬌小而有力的身軀震撼，為它不計(jì)代價的執(zhí)著折服，連忙上前推開它上方的玻璃窗，一陣微風(fēng)拂入，灰蝶突然不著方向地緊貼玻璃來回滑動起來，同時雙翅更飛速地扇動，身形傾斜地艱難沖撞著，卻依舊無濟(jì)于事——窗扇的橫梁阻隔了灰蝶，空窗咫尺之隔，卻似天涯！再度掙扎了一會兒，灰蝶折身回返，晃晃悠悠地朝樓梯口飛去。我目送它遠(yuǎn)去，對這只羸弱的生靈致以最誠摯的敬意。想必在另一處窗臺，蟄伏休養(yǎng)好的它會再度向窗外啟程，追逐自由。

蛾蝶翩飛，光影更映，不論是赴火之飛蛾還是拂窗之灰蝶，其結(jié)局雖悲，但不能否認(rèn)的是，它們那不甘寄身黑暗的進(jìn)取，向未知出發(fā)的勇氣，以及舍棄一切只為所求的魄力。無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是可喜抑或可悲，飛蛾從未放棄心中的一絲希望，總是滿懷熱忱，總是步履不息，賭上生命冒光前行，一次再一次。

我看見的，是一只飛蛾從黑暗中撲向火苗。我看不見的，是無數(shù)飛蛾，從角落飛出，越過黑暗與枷鎖，飛向屋外明凈而廣闊的天地。

昭通市第一中學(xué)624班 趙一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