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多山，尤以滇東北的烏蒙山為甚，因一句“烏蒙磅礴走泥丸”的詩句，成就了烏蒙山的大氣與雄渾。

生活在這莽莽群山中的烏蒙山人，也像這山一般樸實厚重，不管土地有多貧瘠，隨便找個地勢平坦一點的地方，建幾間瓦房，搭個茅草棚，開墾幾畝山地，就落地生根、養(yǎng)兒育女、傳宗接代，祖祖輩輩便在大山上繁衍生息了幾百年。

烏蒙山人的房屋多建在溝邊、崖畔，常以家族聚居，人們便習(xí)慣以姓氏和地形來作地名，如周家坪、楊家溝、蔣家灣。村民們的房屋隨意地散落在山坡上，沒有規(guī)矩也無章法，或坐東向西，或坐北朝南，大多都因山就勢或依風(fēng)水先生的羅盤測定。房屋的建筑風(fēng)格大同小異，多為青石墊腳，黃土筑墻，青瓦苫頂，遇經(jīng)濟條件稍好的人家，便將兩頭的屋檐向上呈一定的弧形挑起來，再用石灰將房頂四周最外面的三溝瓦片扣起來，一為防風(fēng)，二來美觀，時間一長便形成了烏蒙山特有的民居風(fēng)格。在房前屋后高大的楊樹柳樹的掩映下，露出星星點點的白色，綿延起伏的群山便因了這些房屋和山民而有了生機與活力。

在烏蒙山區(qū)，建房是村民們除了婚喪嫁娶之外的又一頭等大事。烏蒙山人建房是極為講究風(fēng)水的，選地基多為向陽處，開工需擇吉日，敬完土地方可破土動工。建房所需用料十分考究，墊腳的青石由石匠從溝邊開采而來，打磨得有棱有角，防水淹、防蟲蛀；筑墻的黃土為當(dāng)?shù)氐恼惩粒詭б稽c沙土者為上佳，色澤褐黃不易開裂，舂筑墻體時中間放入竹條做墻筋，抗震防震，倒入粘土，便有舂墻師父手執(zhí)一米多長的木棰，“嗨喲、嗨喲……”有節(jié)奏地用力捶打夯實。舂完取下模板，負(fù)責(zé)墻面平整的師父半蹲在墻頭，提起身邊裝水的大銻壺，猛吸一大口，“噗”的一聲用力吹到拍板上，“噼里啪啦”一陣拍打，墻面便平平整整十分光滑。最后苫頂?shù)那嗤咭膊蝗莺鲆暎糜卯?dāng)?shù)卣惩翢贫傻那嗤撸瑹o裂縫，手指敲上去發(fā)出清脆的“當(dāng)、當(dāng)”聲響，結(jié)實耐用。

房屋結(jié)構(gòu)多為中規(guī)中矩的傳統(tǒng)式四合院，四四方方、周周正正，正面一排三間正房，中間堂屋，左右各一臥室，堂屋門大，可容騾馬進出，臥室窗小，僅留一孔透進些許亮光。兩側(cè)為廂房、廚房和堆放雜物的偏廈，高度略比堂屋矮一些，以此襯托出堂屋的地位和威嚴(yán)，三排房屋圍成了一個“品”字形。廂房多為客房，偏廈則用作茅廁或牲畜廄，養(yǎng)一頭黃牛兩頭肥豬，一年四季的農(nóng)家肥便有了著落。

院子是每家每戶必不可少的。“品”字形房屋中間多為百十來平米的院子，或黃土夯實，或水泥澆筑，或石板鋪就，權(quán)當(dāng)是秋收后農(nóng)作物的曬場，院子里常有三兩顆碗口粗的梨樹杏樹，春天呼啦啦開一樹粉蕊白花，煞是清爽素潔。夏日里郁郁蔥蔥一片陰涼，樹腳圍一圈籬笆，養(yǎng)幾只小雞崽，“嘰嘰嘰、喳喳喳……”院落里便多了幾分生機。

房前屋后的墻壁上，常年掛有火紅的辣椒串、金黃的玉米棒子，靠近地面潮濕的青石上，多有幾片綠綠的苔蘚如歲月般靜默，平添了幾許鄉(xiāng)村的韻味。

烏蒙山少雨缺水，作為民居的配套工程，房前低洼處，每家每戶都要建一水窖，貯存雨水，用作一年的飲用和灌溉。少了雨水的滋潤，烏蒙山便像一個粗獷的彝家漢子，就連烏蒙民居也顯得土蒼蒼的，少了幾許江南水鄉(xiāng)民居依河筑屋、傍水而居的靈秀與嫵媚，倒是多了幾分敦實與厚重。

回望烏蒙，透過深嵌在雄渾群山中的民居，我們清楚地看到了農(nóng)耕文化的精髓，看到了一座座院落背后，恬靜的歲月被炊煙拉得悠長、悠長……

作者：萬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