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方走出去的人多，定有深厚的人文積淀；向往的人多，定有屬于自己的時代風(fēng)采。樂居古寨走出去的人不少，向往的人更多。古寨是我現(xiàn)在的家鄉(xiāng)，也是很多人的故鄉(xiāng)。故鄉(xiāng)有媽媽的家常菜，有爸爸的釅茶烈酒，以及鄉(xiāng)鄰的滿面春風(fēng)。故鄉(xiāng)是和諧與友善的記憶，彌漫著鄉(xiāng)情的味道和溫暖，不管我們走多遠(yuǎn)，心中定有故鄉(xiāng)的風(fēng)味和牽盼。

提及樂居古寨，很多人都會說，那是安居樂業(yè)的“魚米之鄉(xiāng)”。的確，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其他地方的人還在為溫飽發(fā)愁的時候，樂居古寨家家糧倉中還有稻谷存放。這僅僅說明樂居的富饒，而樂居古寨的味道，大多數(shù)人品而不厭。樂居古寨，環(huán)境優(yōu)美，碩果滿園，溪水潺潺村中流。石碓窩、石缸、石盆、石槽和石柱等老物件點綴著沒有圍墻的庭院。

樂居古寨又名落腳寨。這個名字很有味道，我請教了一位彝族老人。他告訴我，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坐落在龍形梁子上的宅院。這道山梁子，是從漁洞大山分離出的山脈，由南向東北蜿蜒而行，到貓鼻子山山峰處，伏身下到壩子里，逶迤前行數(shù)十里，最終抵達(dá)灑漁河畔，雙包包就是龍頭上的雙角，樂居古寨就坐落在龍頭與龍身之間。

生活無形，卻把千人磨礪成千個樣。良好的生活習(xí)慣，是文明的曙光路。我跟隨一群愛好者，前去樂居古寨的老天井尋找留存的韻味。老天井居住著2個姓氏3代21人，石條鋪就的地面，干凈整潔。但見一鶴發(fā)童顏、慈眉善目、精神矍鑠的老翁坐在老天井里曬太陽。聊天中得知老人八旬有余，一生耕田種地，農(nóng)閑看書。聊著聊著，老人突然咳嗽了兩聲，一聽就明白，喉嚨有痰，我猜想他可能頭一偏，隨地吐了。不承想，老人從衣兜中掏出紙巾，在手上把紙攤平，捂住嘴巴，輕輕地把痰吐在紙巾中包好，扔進(jìn)柱子后面隱藏著的垃圾桶里。古寨老而有韻，依然留存著曾有的雅致。

古寨里有很多宅院，稱為天井，現(xiàn)存大小天井36個。其中，夏、范、孟3個姓氏的人口較多，擁有13個天井，其他姓氏各有一兩個。多年來，天井歷盡歲月的滄桑，居住著友善好客、宅心仁厚的村民。這些天井各有雅號，略分享一二。

雙胞天井和睦家，滇蜀創(chuàng)業(yè)家道興。孟氏家族中有兩兄弟，一個在蜀為官，一個在滇經(jīng)商治學(xué)。兩兄弟依山傍水，并列同向修建了兩個四合院，共用門前場院。兩兄弟的家眷和睦相處，家風(fēng)淳厚，從無家庭糾紛，在村中備受推崇，于是就把這個宅院稱為“雙胞天井”。

生活猶如井中井，一座老宅望古今。周家鋪子由大小兩個天井組成。大天井在外，為商用，靠近半邊街；小天井在內(nèi)，坐落于后花園，做工考究，玲瓏別致，是主人藏書存寶的地方。外天井保存較為完好，內(nèi)天井損壞了。北面的半邊街有座碉樓，叫周家碉，隔著寬闊的街面，俯瞰著周家的井中井。另有馬槽形的天井、八卦天井等。

天井的窗格子別具特色，制作精良，圖案精美，一對窗戶一幅圖案，每家的窗格圖案也不相同。有的窗格是滿天星辰，雕刻著星星和月牙；有的窗格是荷蕾獨秀，雕刻著荷蕾含苞欲放，頂葉微舒；有的窗格是滿堂彩，雕刻著福祿壽喜字樣和相應(yīng)圖案……

樂居古寨背后的山梁上，有一片樹林，里面生長著一棵古樹，叫旱蓮，原來還有一株水蓮。傳說杜宇在古蜀國稱望帝，娶故鄉(xiāng)朱提的梁利為妃，由于滇蜀之間需要在山間峽谷之中穿行，常有山洪暴發(fā)，道路堵塞，加上山遙路遠(yuǎn)，往返艱難，梁妃思鄉(xiāng)心切，杜宇就把水蓮移到蜀國種植。旱蓮和水蓮，本是雌雄異株的夫妻樹。從那以后，水蓮生長在蜀地，旱蓮生長在朱提，每年春季，溫暖的蜀地，春風(fēng)徐徐的時候，這株旱蓮隨風(fēng)飄過千山萬水到達(dá)蜀地，傳承古朱提的生命信息，也傳遞著故鄉(xiāng)的味道。從此，山水相連的滇蜀，和諧共生，人煙繁盛。至今，兩地的姻親關(guān)系仍然密切，人們把旱蓮樹稱作姻緣樹。旱蓮是神樹，根據(jù)春天開花的繁稀，可推知當(dāng)年收成的豐歉。寨子里的賢達(dá)人士，為了保護這棵樹，在旁邊修建了一座土主廟。

旱蓮樹下邊有一眼龍泉，常年汩汩冒著甘泉。這眼泉水做出來的豆干特別好，吃過的人很多，愛吃的人也不少，就是沒有人說出來！好東西即使不說，也會有人知道并記住。樂居豆干，方方正正，厚薄均勻，表皮金黃，凈重三兩，煎炸、烹炒、涼拌均爽。樂居豆干切出來是什么樣，炒出來還是那個樣，煎炸時不粘鍋、不耗油。特別是用小尖椒配韭菜炒豆干絲，白、綠、紅相互點綴，洋溢著豆油的醇香和韭菜的清雅的素炒樂居豆干就上桌了。味道香糯，吃在嘴里，有豆油的香醇和豆纖維的嚼勁，特別脆爽。

一個古寨，定然有它留存的韻味，才會古而不老，時代在進(jìn)步，發(fā)展經(jīng)濟是長盛不衰的動力。每戶人家都有一項致富手藝，經(jīng)商或開客馬棧。多數(shù)人家都會推豆腐賣，做得最出彩的是豆干，至今，人們提到豆干，必贊樂居豆干的品質(zhì)。我在工作中認(rèn)識一位黃大姐，20世紀(jì)80年代，為了愛情，她嫁到夫家時，土地已經(jīng)分完，娘家也沒有她的土地，成為兩頭無地的婦女。于是，婆婆就教她制作豆干賣。她第3個孩子出世不久，丈夫病故，她一人扛起了這個家，全靠賣豆干，硬是供出3個大學(xué)生。至今，婆媳關(guān)系融洽。

豆干是豆腐的升級版，比豆腐更緊實，制作工藝更講究，要用傳統(tǒng)石磨慢慢磨漿。把2根長約33厘米、寬厚約6厘米的木條，用一鐵軸連起來，做成可活動的十字架——搖架。用方形紗布做濾帕，四個角系在搖架的四個端頭上。搖架吊掛在高處，把搖架分開成十字形，撐開濾帕。磨好的豆?jié){先煮漲，然后倒在濾帕里過濾豆渣。從濾帕里出來的汁液叫豆?jié){，用柴火稍微煮漲，再放入石膏水點化，就可以凝固成豆花。

豆干的壓實和定形。準(zhǔn)備好一個可裝半斤豆花的碗，一塊塊定制的小濾帕，把濾帕墊在碗底，舀入豆花，把濾帕的四個角疊壓好，倒扣在備好的木板上，這樣依次擺滿整塊木板，在上面蓋上另一塊木板，再壓上石磨，濾出多余的水分。兩小時后，搬下石磨，揭開木板，打開濾帕，方方正正的豆干就做成了。硬對硬擠壓過，而不失本真，這才叫品質(zhì)。樂居豆干做的是誠信，吃的是傳統(tǒng)本味。

豆干上色。新做出的豆干為白色，裝上半砂鍋水，放上一把植物姜黃，加入一點食鹽，在火上熬煮。不一會兒，砂鍋里的水變成棕褐色，把壓實的豆干一塊一塊地放在姜黃汁液中，一兩分鐘后撈出，放在簸箕中把水汽晾干。此刻，原來白白嫩嫩的豆干，搖身一變，穿上了黃爽爽的“外衣”。據(jù)說，這樣加工后的豆干，耐儲藏，不易酸餿。

樂居古寨坐落在灑漁河畔，在秋日的藍(lán)天下，垂柳依依，碧水滔滔。放眼灑漁壩子，風(fēng)輕云更淡，稻田鋪金黃，青山泛紅暈，楓葉凜秋霜；走在田邊地角，深深呼吸瓜果的馨香，這是豐收的歡暢；聽聽鳴蟬唧唧，看看鯉魚躍躍，萬類號角齊奏響，生態(tài)和諧著華章。田地里，緩坡上，阡陌縱橫，柿子道兩旁，一條條機耕路，前頭連著金燦燦的稻田，后頭連著花叢里的家園。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進(jìn)程中，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未知的洪荒之路，正踏著新時代的節(jié)奏，慢慢地延伸到遠(yuǎn)方。

作者：普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