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昭通新聞網(wǎng)
2023-09-07 10:35去扎西, 本就是一次意外驚喜。
4月11日從北京順利起飛,飛過2800公里的距離,傍晚順利抵達云南昆明,和“全國著名作家看云南”采風團會合后,繼續(xù)換乘飛機,直飛昭通。
我們是在第二天乘大巴到達威信的。據(jù)沈洋介紹,如今的云南,動車、飛機、汽車相互補充,人們在交通上的便利程度,即使在相對意義上,也可能超過了歷史上的“高光”時期。我們所乘的大巴,從昭通到威信,不需走老路耗費兩天的行程,不需要再繞道四川。大巴穿過烏蒙腹地,全程高速僅需兩個小時。
“扎西到了!”車上有人興奮地介紹。
下車第一眼看到威信,看到扎西鎮(zhèn),它比我想象的更為小巧,更為安靜,更為有紅色光環(huán)。扎西,瞬間讓我想起了遠在福建閩西北的家鄉(xiāng)。
我的家鄉(xiāng)也是一座被紅色照亮的小城——福建三明明溪。明溪又稱歸化,與相鄰的清流、寧化、建寧、泰寧,曾經(jīng)都是中央蘇區(qū)縣。當年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四個起點縣中,寧化和長汀都在福建境內(nèi)。1934年10月,紅軍從寧化、長汀、于都、桑植等地出發(fā),開始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壯麗長征。這場戰(zhàn)略大轉(zhuǎn)移的困難和艱苦,遠遠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中國作家魏巍的筆下,長征是“地球的紅飄帶”;在美國作家索爾茲伯里的筆下,長征是“前所未聞的故事”;在埃德加·斯諾的筆下,長征是“驚心動魄的史詩”。
1934年11月中旬,紅軍在連續(xù)突破敵人三道封鎖線后,進入湘桂邊界瀟水、湘水地區(qū),卻又遇到敵軍共26個師約30萬兵力的合力圍剿。為突破敵人的第四道封鎖線,11月25日,中央軍委發(fā)出強渡湘江的戰(zhàn)斗命令:望高舉著勝利的旗幟,向著火線上去。26日,在長征中一直擔負殿后重任的紅五軍團34師行至道縣以南葫蘆巖時接到上級命令,軍團長董振堂和參謀長劉伯承宣布作戰(zhàn)任務:堅決阻止尾隨之敵,掩護紅八軍團通過蘇江、泡江,而后為全軍后衛(wèi);萬一被敵截斷,便返回湖南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但盡可能趕上主力。面對生死考驗的任務,這支主要由寧化、清流、歸化等閩西子弟組成的隊伍沒有一絲怨言和猶豫。28日,阻擊周渾元部4個師的戰(zhàn)斗打響,34師全體連級以上指戰(zhàn)員抱著向死而生的決心,高呼口號:“誓與陣地共存亡,堅決打退敵人進攻,保證主力部隊搶渡湘江”,隨后沖進炮聲隆隆的戰(zhàn)場,帶領戰(zhàn)士與敵人展開了殊死搏斗。
“三年不飲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魚”,一句流傳至今的當?shù)孛裰{,反映出那場戰(zhàn)斗的慘烈!
寧化、清流、歸化等閩西子弟由此寫下了一曲慷慨悲壯、可歌可泣的戰(zhàn)歌:賴老石頭、馬二二、呂太陽妹……有名的、無名的……6000閩西將士長眠湘桂大地 !他們有著和我們一樣的身軀,一樣的熱血,一樣地懼怕傷痛和死亡,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他們俯下身去,將自己的身軀碾碎為滾滾歷史車輪下的塵土。
率領這支絕命后衛(wèi)師的師長陳樹湘,將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9歲。在突圍戰(zhàn)斗中,陳樹湘的腹部被子彈打中,隱蔽在駟馬橋附近洪東廟治傷時,不幸被捕。奄奄一息的他躺在擔架上,趁敵人不備,忍著劇痛,用手從傷口伸入腹部,使盡全力絞斷腸子,斷腸明志。
回望遠去的歷史,留給我們的是一串串動人心魄的音符:6000閩西將士血灑湘江,突出重圍的只有30多人;3.7萬名三明蘇區(qū)的英雄兒女加入了紅軍的隊伍;1.12萬名三明子弟踏上長征的征途,經(jīng)過九死一生到達陜北的,只有76人……
這支經(jīng)歷數(shù)次生死較量的中央紅軍,歷經(jīng)4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于1935年2月分兵六路進入云南威信。在這支隊伍里,來自三明的閩西兒女和歷史一起見證了紅軍在長征路上的高光時刻。2月5日至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這里召開了扎西會議,即在威信縣境內(nèi)的水田寨花房子、大河灘莊子上、扎西鎮(zhèn)江西會館,召開了政治局常委會會議、政治局會議和政治局擴大會議,作為遵義會議的補充和延續(xù),對中央常委進行了明確分工,毛澤東和周恩來負責軍事工作,從組織上保證了毛澤東行使軍事指揮權(quán)。從此,紅軍開始變被動為主動。扎西見證了毛澤東和黨中央在危急關頭,確立了回師東進、二渡赤水、重占遵義、四渡赤水的戰(zhàn)略決策,書寫了不可思議的紅軍傳奇,使中國革命不斷從勝利走向勝利。這次會議再次見證了一代偉人的革命思想神奇而智慧的力量。我們無法想象,如果沒有紅軍在扎西召開會議的這個歷史節(jié)點,長征勝利是否還要在更長的時間里摸索呢?
歲月如煙,一晃近百年時間過去了。
站在扎西古鎮(zhèn),站在紅軍廣場,重走紅軍街,我們感受到了滿眼的紅。紅旗、紅色標語、紅色背景等紅色元素和古鎮(zhèn)有機融合,讓古鎮(zhèn)煥發(fā)出紅色活力,彰顯了新時代扎西老街紅軍街核心的價值衍生。我被這漫天的紅色氛圍所震撼,這種震撼來自于政府對紅色歷史的高度重視和老百姓對紅色資源的充分利用。在這里,我不禁動情默誦:“寧化、清流、歸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風展紅旗如畫。”“白云山頭云欲立,白云山下呼聲急……贛水蒼茫閩山碧,橫掃千軍如卷席。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紅軍不怕遠征難, 萬水千山只等閑。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
這三首詩毛澤東分別寫于福建閩西和云南西南。內(nèi)容關乎中國革命等,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歷史及個人的命運往往蛛網(wǎng)密布,只有用心思考,才發(fā)現(xiàn)那么多的事物都是相連的,都是生命之網(wǎng)密密麻麻的節(jié)點。每一顆飽含充盈情感的心靈,每一個有故事的靈魂,都讓我們更為貼近而親密。我們借由那些紅色的物品,紅色詩詞,對紅軍那些遠去的歷史細節(jié)有了別樣的親切感和敬畏感;我們也因與紅軍共同生活、行走在這一片土地上而感受到別樣的心靈沖擊。
來到莊子上,草木蔥蘢,規(guī)劃有序,色彩斑斕的兒童游樂園里歌聲笑聲四處飄蕩。靈動的赤水河在身旁靜靜地流淌,似乎流過左岸的槍聲,也流過右岸的腳步聲。現(xiàn)在它是如此地不動聲色,含蓄中透著令人震撼的肅穆,沒有絲毫的張狂和得意。在高山之下,無數(shù)次沖破層層阻擋,堅韌而又執(zhí)著地向著同一方向沖擊,它告訴我們信仰的力量,行進的路上蘊藏著不盡的艱難,浩瀚的夢想孕育于弱小之中。你很難想象,正是這種不動聲色而又底氣十足的力量衍生了堅持的雄渾和壯闊。
站在河邊,很難不被某種氛圍浸染。抬頭遠望,溪旁的半山上,就是莊子上會議舊址。
腳踩著曲折的山間窄路慢慢行走,當年的馬蹄聲、腳步聲曾踏碎了沉沉之夜。一束束游走的火把如星,綿延不絕,宛如銀河,通向云南的西南邊陲。行走的戰(zhàn)士們心中有獵獵戰(zhàn)旗席卷如風,流星灑滿天際;沒有空閑欣賞靜謐的夜色之美,只有劇烈震蕩的車馬之流、夜色火光,在幽幽的山谷里飄忽不定,很快猶如群蟻一樣消失在遠山的蒼茫中。
這是當?shù)赝跣站幼〉拇笤骸4笤簽榇┘苁侥举|(zhì)結(jié)構(gòu)三合院瓦房。在木屋里久久尋找的我并沒有失望,軍號、煤油燈靜靜地與我們對視,一根根木柱子筆直地挺立著,我伸出右手,指尖在木屋的這一根根柱子上挪動,撫摸它們,就像在撫摸一根根牢實堅硬的骨頭,就像在翻閱一頁頁中國的歷史書。
歷史已隱藏在笑聲里。我想這是莊子上極普通的一天。這個小村,人間的愿望和美好期待,在日常時光里栽種、開花,而一個鄉(xiāng)村的紅色底蘊和質(zhì)感,一直在綿長的歲月里孕育、結(jié)果。當心有所往,未來和遠方都不是負累。歷史猶在。
采風之行,我們一路追尋一個政黨的成長足跡。這支隊伍,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和向往,像無數(shù)滴小水珠左突右沖,繞過種種善意的挽留和強硬的阻攔,結(jié)伴而行,最終匯成浩浩江水,滾滾波濤,一路高歌,一路咆哮,勢不可當。
這一個個歷史節(jié)點,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將我們持久地照亮。
就如扎西。
林秀美? 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民文協(xié)會員,福建省音協(xié)會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專家?guī)斐蓡T,現(xiàn)為福建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兼秘書長,一級調(diào)研員。詩歌、歌詞作品散見《人民文學》《詩刊》《北京文學》《中國藝術報》《中國文化報》《詞刊》等報刊,文學、音樂作品曾獲福建省政府百花文藝獎一等獎、福建省作協(xié)優(yōu)秀年度文學獎一等獎等。作品收入多種選本,出版詩集《水上玫瑰》《想像》《河流是你》等。
作者:林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