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是何年何月，聽到那天空傳來的陣陣轟鳴聲。

小時候連汽車都很少見到的我，居然能看到飛機從我的頭頂飛過。

老人們說，1974年，他們真真切切地把飛機看了個夠。飛機飛得很低，頭頂上有個不停轉動的風扇。他們說，能看見飛機上搬運物資的解放軍的帽子上的五角星在閃閃發(fā)光。老人們的言語里，似乎還有那么一種自豪：我們是見過大世面的，連飛機都見過的！

后來我才知道，他們說的是直升飛機。

某一天，一群孩子在山坡上放牛、割草，嬉戲個不停。突然天空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有的孩子以為打雷要下暴雨了，慌忙找尋躲避的地方。可怎么會有那么長的雷聲呢？無數(shù)雙眼睛循著聲音的方向往天空中看去，湛藍的天空突然多了一條銀灰色的長線，線越來越長，在線的最前面似乎有個像老鷹一樣的東西牽引著。“老鷹啊，老鷹放屁了！”一群孩子瘋喊著，眼睛跟著“老鷹”的屁股移動。

“啥子老鷹哦，那個是飛機！”山坡上割草的大人“哈哈”地嘲笑著這群沒見過三尺天的孩子。一聽說是飛機，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各種各樣的動作也在瞬間定格，只有眼珠子隨著天上的飛機移動。

我背著一個背篼，手里提著一把割草的鐮刀，一只腳搭在身前半人高的土坎上正準備往上爬，突然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天。兩座山頭之間的藍天上，像是拴了一根線，聲音在走，線在延伸，前面的飛機沒有任何動作卻能緩緩地移動，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山背后。我放下軟兮兮的腳，用手揩了揩不知不覺流出的口水，找個稍緩的山坡繼續(xù)往上爬，想要再看看山背后的飛機到底怎么樣了。無奈等我站在更高的地方時，飛機早已沒了蹤跡，連先前那根銀灰色的長線也漸漸淡去，心里不由得有些惆悵。

從那以后，總有飛機時不時地從頭頂飛過，見的次數(shù)多了，孩子們便再也不會像第一次那么好奇而激動，我也不會再仰著頭讓口水流淌了。當我第一次坐上飛機翱翔在天空，想起小時候看飛機的情景，仍然抑制不住地覺得滑稽。那樣的歲月啊，一去不復返了。

作者：柳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