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給自己定下一個小小的目標：走遍鎮(zhèn)雄。

鎮(zhèn)雄很大，如果按人口數量來排，鎮(zhèn)雄縣人口超過170萬，是云南省第一大縣。

鎮(zhèn)雄國土面積3696平方千米，轄30個鄉(xiāng)鎮(zhèn)（街道）262個村（社區(qū)）。就是土生土長的鎮(zhèn)雄人，要走遍鎮(zhèn)雄的所有鄉(xiāng)鎮(zhèn)，估計都有點難，更何況我不是鎮(zhèn)雄人。

于我而言，走遍鎮(zhèn)雄實際上是不可能的。當然，如果把經過也算作抵達的話，寫這篇文章時，我算是基本做到了。

到昭通日報社工作的這幾年，因為與同事汪舒共同策劃赤水河系列采訪，所以我有機會走進赤水河上游的很多鄉(xiāng)鎮(zhèn)，這為我走遍鎮(zhèn)雄提供了可能。

機緣巧合之下，杉樹成了我這個小小目標中的最后一站。

杉樹在哪里呢？百度了一下，杉樹鄉(xiāng)，地處鎮(zhèn)雄縣西部，東接碗廠鎮(zhèn)，南連花山鄉(xiāng)，西、北鄰彝良縣龍海鎮(zhèn)。下轄杉樹、細沙河、鳳棲、大保、海子、瓦橋6個村民委員會126個村民小組，國土面積155.12平方千米。

杉樹村是杉樹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如果以這個點為坐標，那么，杉樹距鎮(zhèn)雄縣城約130千米。杉樹也因此成為距鎮(zhèn)雄縣城最遠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在昭瀘、宜昭兩條高速公路沒有通車前，沿著以前的鄉(xiāng)村公路，需要花上4個小時以上，才能抵達。

首先要交流一下“杉”的讀音。我的老家在農村，那里氣候陰冷潮濕，特別適合杉樹的生長。由于地方政府對林業(yè)工作的重視，退耕還林若干年后，故鄉(xiāng)的山坡上已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杉木林，生態(tài)極好，成為一個天然氧吧，每次回去看望老人，都感慨良多。上大學那幾年，假期回去，也會參與栽杉樹苗，沒有想到為威信擁有全市最高的森林覆蓋率作出了貢獻。或許是受北方方言的影響，至今我一直把“杉”字念為shā，這一點，鎮(zhèn)雄、威信、彝良一帶有相似之處，據《現(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只有在用于杉木、杉篙的時候，“杉”才讀為shā，而在其他的場合，包括杉樹，均念shān。因此，媒體用普通話進行宣傳報道時，都用了shān的讀音，這是準確的。不過，那天在與杉樹鄉(xiāng)的干部一起交流時，還是把杉樹念成了shā樹，這可能就是入鄉(xiāng)隨俗吧。

去杉樹是臨時起的意。因為系列策劃“在夢想的交匯處”的采訪需要講一個鄉(xiāng)村創(chuàng)業(yè)者的故事，剛好我們在鎮(zhèn)雄，鎮(zhèn)雄的竹產業(yè)做得最好的是杉樹、碗廠兩個鄉(xiāng)鎮(zhèn)，而在細沙河創(chuàng)業(yè)的鎮(zhèn)雄縣眾興農業(yè)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負責人王先忠就是一個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典型，是他促成了這次杉樹之行。

在王先忠的記憶里，細沙河曾是鎮(zhèn)雄縣最偏遠、最貧窮的一個村。由于昭瀘、宜昭高速公路的開通，剛好經過杉樹，所以，交通更便利了。9月24日，天朗氣清。從鎮(zhèn)雄縣城出發(fā)，沿著昭瀘高速公路，我們只用了一個小時就到了細沙河。如今的細沙河，已經蛻變?yōu)殒?zhèn)雄縣最富有、最美麗的村莊，山上，萬畝方竹生機盎然，滿山翠綠，山下，上寨苗寨精致美麗，如婀娜多姿的苗家少女。山上的竹根水破土而出，匯成小溪，在寨子里潺潺流過，苗族同胞身著盛裝，在寨子里享受著幸福的生活。

曾任細沙河村黨總支書記、主任的羅修權見證了細沙河蛻變的全過程。以前，細沙河的山上只種苞谷、洋芋和蕎麥，一年忙活到頭，也填不飽肚子。2002年起，云南省林業(yè)廳（現(xiàn)云南省林業(yè)和草原局）掛鉤杉樹鄉(xiāng)，引導扶持當地村民種植方竹和筇竹。幾年后，竹子成林，竹筍上市，老百姓的錢袋子鼓起來了，大家紛紛響應，調整種植結構，陡坡、荒地都種上了竹子，荒山變綠林，每年可以采兩季筍，戶均收入在10萬元左右。截至2023年，全村共有竹林3800余畝，產量4000多噸，產值600萬元。從村子背后的何家灣，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綠，85%的森林覆蓋率，細沙河成了“天然氧吧”“避暑勝地”。在外開砂石料廠淘到第一桶金的王先忠也看準了細沙河豐富的竹資源，2016年回到家鄉(xiāng)，成立了公司，2020年1月，投資2300萬元，建起了竹筍加工廠，年生產規(guī)模超5000噸，年產值超8000萬元。村子里有了竹筍加工廠，外面的客商也來收購，老百姓采來的竹筍不愁賣，難怪大家都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我的存款在山上”。

沿著細沙河向前，鄉(xiāng)村公路上，每間隔20米至30米就會有一盞太陽能路燈，每棵燈桿上均刻有“竹鄉(xiāng)杉樹”4個字。山腰上，高速公路高高的橋墩展示著交通提速后給偏遠的杉樹帶來的巨大變化。走了五六公里，向右轉，往山上爬去，竹林與野生林把硬化后的鄉(xiāng)村公路夾在中間，左回右轉，有人家戶藏在山間，升起裊裊炊煙。爬到山腰，公路又像飄帶般順山而下，大約用了40分鐘，在山坳的轉角處，一個密密麻麻地擠滿房子的村莊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陪著我們采訪的杉樹鄉(xiāng)宣傳委員小武告訴我們：“杉樹到了！”

杉樹村是杉樹鄉(xiāng)政府所在地，總戶數1200余戶，人口4695人。我們到得很晚，吃完飯，就在村上唯一的酒店——杉樹大酒店里寄宿。這個酒店規(guī)模有限，只有40個床位，房間雖然不大，但干凈整潔，淋浴設備還很前衛(wèi)，讓我們找到賓至如歸的感覺，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杉樹為什么叫杉樹？原來在細沙河村任黨總支書記、主任，現(xiàn)任杉樹鄉(xiāng)副鄉(xiāng)長的羅修權介紹，杉樹是因村子的河邊有10多棵巨大的杉樹而得名。杉樹鄉(xiāng)有兩條河流，一條細沙河，一條杉樹河。杉樹河在地圖上叫大水河，是杉樹鄉(xiāng)最大的一條河流，它發(fā)源于花山鄉(xiāng)黃蓮村山丹彎，向北流經瓦橋、杉樹、大保、鳳棲，最后流到小干溪，流進白水江，最終匯入長江。大水河在杉樹鄉(xiāng)境內長30公里，河床落差大，最高1500米，最低700米，水能資源豐富。在大水河兩岸的山上，還有國家一級保護植物珙桐，連片千畝，是市級珙桐自然保護區(qū)，每年5月，珙桐花開，白白的珙桐花冰清玉潔，令人陶醉，賞花的游客絡繹不絕。山上，還種植有品質極好的烏天麻，與竹筍、土雞一道，成為老百姓餐桌上的美味食材，用土火鍋煮出來，味道鮮香。

杉樹鄉(xiāng)最拿得出手的是竹產業(yè)，鄉(xiāng)黨委書記聶貴友介紹，全鄉(xiāng)種有筇竹和方竹14萬余畝，豐產竹林9萬余畝，竹筍年產量達1萬余噸，年產值達1.2億元。竹子成了杉樹鄉(xiāng)的“搖錢竹”，2022年，細沙河村被評為全國“一村一品”示范村、云南省鄉(xiāng)村振興“百千萬”工程示范村。2023年，杉樹鄉(xiāng)成為鎮(zhèn)雄縣的“產業(yè)發(fā)展紅旗村”“集體經濟一類村”。

杉樹鄉(xiāng)的歷史是一個謎，沒有多少人說得清楚。清晨，很早起來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鮮空氣，順便打量眼前的杉樹村。村子不大，兩山對峙，山上的杉木林隱隱約約，大水河從中間自南向北流過，杉樹村委會就在河的右岸，好的地點留給了學校，這里有小學和幼兒園，有人村子也就充滿了活力。

村子里的幾百戶人家，沿河的兩岸擇地而居，但大多數房屋仍選擇建在大水河右岸，當地人叫大地坡。房屋的建設因形就勢，先把道路留出來，用若干根鋼筋水泥柱作為擋墻，房子就犬牙交錯地擠在坡上，每家的房屋都不大，也不規(guī)整，戶與戶之間有1米左右的水泥石梯相通。雖然是這樣的環(huán)境，大家卻過得從容，極少聽到鄰里之間為了雞零狗碎的事而吵架。街是狹窄的，農村信用社、小吃店、服裝店、診所、超市等橫七豎八地建在街道的兩邊，即便是集中規(guī)劃的農貿市場，規(guī)模也不大，這讓我想起了山城重慶、小城鹽津，這里的建筑風格和它們很像，只是體量更小。

公路的用途也是很多的。公路兩邊就用來開店，也沒有什么街名，反正村民小組就叫街上了。大水河右岸，是杉樹村委會。由于沒有更多的地，綠化用去了一部分，建了亭閣、花圃，種植了花草，綠化帶里的芙蓉花開得正艷。綠化帶靠里是公路，但實在沒有地，村里的健身步道、籃球場也借了公路的位置，真正做到了一路多用。

大水河上有三道橋，下橋是進出杉樹的通道，中橋是通往杉樹鄉(xiāng)中心幼兒園的路，上橋則是把兩岸聯(lián)系起來的紐帶。最有特色的是上面那座三孔橋，建得古樸，大約40米寬，旁邊是杉樹大橋水電站，水電站白天黑夜都在發(fā)電，水流經粗大的管子流出，就像兩條瀑布，再往上一點，山上堰溝里的水，從堰溝一側流下來，因為落差的關系，形成了三四處細綹的小瀑布，水很清亮，飛花碎玉般，十分好看，成為一道風景。

大橋左面的拐角處豎著一塊石碑，上面寫著“王公橋”3個大字，碑的左面還刻有小字，大抵敘述的是當地一個叫王鑒湖的鄉(xiāng)紳，為了兩岸的老百姓過河，獨自出資修建了這座橋，橋未修竣就去世了，他的兒子接著修橋，橋成，大家就取名為王公橋。據石碑所記，這是清咸豐六年（1856年）的事。

大橋的建成，確實方便了兩岸的居民。從橋的左面往回走，抬頭，忽然看見建筑物最密集的坡上有5棵杉樹，整齊排列，杉樹長得筆直，約一二十米高，傲然屹立。

我似乎有點明白，杉樹鄉(xiāng)為什么起名杉樹了。

昭通市融媒體中心記者：曹阜金?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