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免费麻豆av|久久亚洲色WWW成人男男|十八禁无遮拦av|亚洲午夜一本在线|好看的亚洲中文字幕|无遮挡黄动漫视频在线观看|性高潮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一区二区免费中文麻豆|白丝乳交内射一二三区|亚洲国产中文字幕精品,精品麻豆av免费,成人av无码国产在线一区,国产久久亚洲精品

點擊進入專題
 導航

呂翼的長篇小說:比天空更遠(二)

 2019-09-27 11:18  來源:昭通創(chuàng)作

? ?

內容簡介:? ?

? ? ? 這是一部以中國大西南最后徹底摧毀奴隸制為題材的長篇小說,也是以兒童視覺獨特呈現解放戰(zhàn)爭少數民族悲歡離合的生動畫卷,同時還是一個邊疆彝族作家充滿深情抒寫的七十年前為建國大業(yè)甘灑熱血的傳奇故事。作品抒寫了夷族地區(qū)的少年兒童,蒙昧混沌的苦難生活和他們對美好生活的熾熱向往。同時,作品更著力于抒寫的是,在中國共產黨光芒照耀下,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少年兒童認知世界、逐步成長、匯入新中國大家庭的感人故事。

三、頭人的女兒


“覺格,咋啦?怎么呆呵呵的?”

后面?zhèn)鱽硪粋€女孩子的聲音,覺格嚇了一跳。

覺格連忙將鷹塞進懷里,拉攏羊毛披氈,將鷹遮得嚴嚴實實的,再縮了縮身體,回過頭來。

是史薇。

史薇是羅火頭人的小女兒,年齡和覺格差不多大。頭人的女兒,和別人家的女兒不一樣,是要驕慣一些,是要任性一些,是要穿得體面些。

史薇今天穿得尤其好看。頭戴綴有紅纓和珠料的雞冠帽,耳朵上掛著金色的耳環(huán),繡有索瑪花的大襟右衽上衣,附有銀制的掛件,黑紅黃三色的褶皺裙。史薇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本來就是夠漂亮的了,這樣打扮,更是光彩奪目。

覺格很奇怪,這頭人的女兒,怎么突然出現?她發(fā)現自己的秘密了嗎?

覺格試探說:“史薇,今天穿得這么漂亮?是要換筒裙了嗎?”

換筒裙是夷家女孩成人的標志,女孩子滿十六歲,就要行成人禮,家里要打牛殺羊,抬來大罐的酒,請四方八里的親人們前來,吃三天肉,喝三天酒。從那時候開始,女孩子就算成人了,就可以成家了。那一天,要穿最好的衣服,和最喜歡的老表們,唱歌跳舞。

史薇說:“我才十二歲,換啥裙!欺負小孩子,也不怕格非神怪罪你!”

格非神是夷家的生育神,誰敢得罪!

“那你是?”覺格有些好奇,吐了吐舌頭。

爾沙管家告訴我說,今天阿爹要回來啦!”史薇一說起阿爹來,興奮得滿臉通紅。是呀,出去都十多天了,史薇覺得時間老長,盼他快些回來。就是打冤家最慘烈的那一年,阿爹領兵上百,死傷無數,也就出去十多天時間。

史薇想見爹,那是他們自家的親情所至。覺格對羅火頭人有著無數和不滿,但在這個時候,內心也有著小小的渴望,希望他能早些回來。聽說其它山寨都已經開辦學堂,讓娃兒們讀書識字。不知羅火頭人會不會帶回這樣的消息。作為頭人,一寨之主,他有這個責任,也只有他才能辦到。

羅火頭人不吭氣,就是在寨子邊挖口水井,都是不行的。

“你怎么了?你怎么一直緊緊摟著肚子?”史薇突然伸手來摁覺格的肚子:“是不是肚子疼了,快回去用柴火烤一烤。”

柴火烤烤,肚子就不疼,這是個很有效的辦法。這不用史薇教,覺格常常這樣做。但史薇并不知實情,覺格也不想讓她知道。覺格轉身要跑,不料史薇動作,比他還更敏捷,一瞬間就跳到了他的面前。

“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啥不可告人的!”史薇叉著腰,像只斗架的雞。她生起氣來,聲色俱厲,好兇。

覺格扭著身子,還是不給她看。

史薇指指天上,一臉緊張,她大叫道:“小心,鷹來了!”

覺格抬頭,去看天空。天空干凈得很,連片白云都沒有,哪有什么鷹!史薇趁他抬頭看天時,一把將他的披氈扯開。

那只小鷹掉了出來。它感覺到自由了,努力扇動翅膀,跌跌撞撞地,試圖飛上天空。但掙扎了兩下,還是落在了地上。

史薇嚇了一大跳:“覺格,你原來是干這個!”

覺格發(fā)覺上當了,立即撲過去。小鷹兩只金豆一樣的小眼睛,絕望地看著覺格。

覺格將小鷹抱了起來:“怎么啦?我喜歡它怎么啦?”

史薇說:“它是我們夷家的神!你不會不知道吧!你這樣做,犯上啦!寨子里的人可是不高興的!”

“你不清楚,不要亂說!這是鄧白嘴的士兵打下來的。我保護它,錯了嗎?”覺格生氣地說。

剛才那一陣槍聲,史薇是聽到的。錯怪了覺格,她臉紅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寨子里的人都不好過。自從鄧白嘴的人進入山寨后,大伙都活得小心翼翼。有吃的不敢吃,有穿的不敢穿,就是圍著鍋莊跳舞唱歌,都是膽戰(zhàn)心驚,聲音小了很多,動作也小了很多,隨時擔心他們會來找茬。

“那你要怎么辦?”史薇又問。

“我想把它養(yǎng)起來,把它受傷的翅膀治好。”覺格說。

史薇的態(tài)度突然轉變了,臉上露出了笑:“這就對了,那我?guī)椭恪!?/span>

“你怎么幫啊?”覺格有些懷疑,這個頭人的女兒,心腸是好,不像他爹,兇巴巴的。但一個小女孩,要幫助他覺格做這么大的事情,怕是吹牛。

“跟我來。”史薇說。

史薇拉著他,進了寨門。覺格依舊將雛鷹藏在披氈里。寨門邊有鄧白嘴的手下把守,見到兩個孩子,也沒有多問,便放進去了。

進入頭人府,他們來到了吉克畢摩的屋子。羅火頭人相信神,相信咒,相信世間所有的一切,特別是腦袋里的東西,特別是生活中看不見、摸不著卻又主宰著人的言行的東西,都可以用經咒來引導,甚至解決。所以他把夷山學問最高、法力最大的吉克畢摩請來,為他坐鎮(zhèn)。專門給了他一間屋子,供他吃,供他住,每年給他不少的銀子。

這些年來,吉克畢摩每天都在給他念消災經、祈福經。

吉克畢摩正在卜雞卦,就是從雞的骨頭上來看主人運氣的好壞。看了半晌,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誰也看不出他是在肯定,還是在否定,是在歡喜,還是憂慮。看不出他對眼下的局勢,是樂觀的,還是悲觀的。

史薇拖著覺格,跌跌撞撞來到吉克畢摩面前。

史薇說:“請你給這只鷹念念消災經,讓它盡快好起來。

吉克畢摩有些哭笑不得:“我在驅逐那些害人的鬼呢,大事都忙不過來……”

史薇噘著嘴,有些不高興:“你是夷山最大的畢摩,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吉克畢摩只好說:“好呀好呀,聽你的。難得史薇一顆善良的心。”

史薇糾正說:“不是我有,是覺格有。”

吉克畢摩抱來經書,對著念了半天。沒有看到鷹精神好起來,也沒有看到它能輕松自如地扇動翅膀。覺格失望了,抱起鷹就走。

史薇追出來說:

“你就這個樣子,抱著回去,不是送死嗎?”

覺格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史薇說:“眼下寨子里,到處都是鄧白嘴的人吶!我們得想想怎么辦!”

覺格這才醒悟,暗暗佩服史薇的清醒。

覺格說:“你們家有藏的地方嗎?”

史薇說:“我家屋子很多……但鄧白嘴的人都把守在門口,擔心他們遲早看見。”

“我們變成一塊大披氈……”覺格說。

史薇說:“這時候了,你還開這玩笑!”

“我們變成兩只老虎守著……”覺格又說。

“不跟你玩了……”史薇覺得覺格有些無聊,噘起了嘴。

覺格說:“那你回去吧,我走啦!”

“你到哪里去?”史薇有些懷疑。

“我回家。”覺格說。

史薇沒有理會他。覺格出了頭人府,步子邁得更大。他走了一陣,覺得背后老有什么在跟著自己。

猛回頭,卻是史薇。

史薇不想他會回頭,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覺格說:“你干嘛?跟蹤我是啥意思?”

史薇臉紅了。史薇爭辯說:“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想把小鷹吃掉!”

覺格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是這樣的人嗎?告訴你,我可是鷹的后代!”

“那你為啥不讓我看看,你到底要把小鷹送到哪里去?”

“一個神秘的地方……”

“怎么神秘,怕是見不得人的地方!”

“打個賭!如果我不是吃小鷹,而是保護小鷹,那你怎么說?”

“如果你真的是保護小鷹,那我爹辦了學堂,我第一個就讓你去……”

史薇知道覺格的夢想,一招就擊中了他的要害。有一次,覺格在頭人府里看到爾沙管家讀山外送來的信件、書籍,還給山外寫信,羨慕極了。他知道,會讀書,會寫信,就可以和看不見的人說上話,和遠在天邊的人說上話。

此前寨子里的人都認為,會寫夷文的畢摩,可以和鬼神對話。但畢摩不是誰想當誰就能當的,那可是家傳世襲的。而漢文不需要家傳,也不需要世襲,只要有先生教,就可以學,就可以用的。

覺格不是想和神對話,也不是想和鬼對話。他是想和一個人對話,他不知道這個人現在哪里,是死還是活,是近還是遠,是幸福還是如他和阿媽一樣的苦痛。他常常在夢里見到他,他用有力的雙手抱起他,用粗硬的胡須扎他,用鐵錘一樣的拳頭保護他……

這個人是阿爹。

阿爹在十多年前,如謎一般消失,至今沒有一點消息。有人說他被老虎吃了,有人說他墜崖了,有人說他落江了,甚至有人說他病死了,覺格都不相信。覺格有種預感,阿爹應該還活著,阿爹肯定還活著。現在,覺格一天天長大,更加想爹了。如果能夠通過漢人的文字,和阿爹說上話,甚至見到阿爹,多好……

覺格曾經跑到樹林里,除去腐葉和浮土,推平一塊地,折一根樹枝,在上面劃來劃去。橫一下,豎一下,劃滿了,他就直起身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退遠看,湊近看。

他畫的這些,有點像字,但又不太像字。有點像畫,但又不是畫。

如果是字,那是什么字?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字?那什么才是字呢?

他想用這種方式,寫對阿爹的思念。想問問阿爹在啥地方,有吃沒有?有穿沒有?有人欺負他沒有?他想家了沒有?想阿媽了沒有?想兒子了沒有?他要回家了沒有?

他還想用這種方式,寫自己內心的苦悶。寫他對羅火頭人的不滿,寫寨子里老打冤家?guī)淼耐纯啵瑢懰麑ι聱椀南蛲?/span>

但是,劃一次他推掉一次。他把木棍都劃斷了,還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想到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本領時,他扔下木棍,坐在地上哭了。

哭得好傷心,哭得好無助。

他哭的時候,史薇看到了。史薇想,一個小男人,哭得像個女孩子,太讓人笑話了。她悄悄走近,試圖奚落一下他。可當她湊近了,卻一下子被嚇壞。

這家伙是真哭呢!

真哭和假哭不一樣。爾沙管家曾經給她講過,怎么區(qū)分真哭還是假哭:“有淚有聲是哭;有淚無聲是泣;無淚有聲是嚎。”

覺格不僅有淚有聲,甚至他的兩只肩膀,因為哭而劇烈地抖動。史薇也曾看到過有人這樣的悲傷,但那是寨子里打冤家,有人死了,親人過度悲傷才有的樣子。

史薇嚇壞了,她慢慢后退,躲在一棵大樹背后,悄悄地看著。要是覺格有啥想不開,她就沖出去,制止他。

覺格哭夠了,站起來,扛著一捆木柴,就往家里走。

夷家的孩子,懂事早。再傷心,內心都清楚什么才是大事。

后來,有一次,史薇問他:

“對于你這樣勇敢的男子漢來說,最讓你傷心的是啥?”

“是沒有識字的機會。”覺格說。

現在,史薇給的這個條件,當然是覺格求之不得的事。

覺格:“我就讓你看看,我是干啥!”

覺格在前,史薇在后。兩人躲躲閃閃,盡量繞開鄧白嘴的手下。很快,他們出了寨子,往后面山上跑去。

他們先是左拐三下,右拐三下,再是往谷底折三折,后又往峰頂轉三轉,總計要走十八個彎,要走十八個拐。如此反復,他們來到一座懸崖邊,灌木林里,一個陰森的黑洞呈現在面前。

“這里很偏僻啊?”史薇很懷疑覺格,“你是不是想把鷹怎么樣?還是要把我怎么樣?”

“來不及想你的事”覺格說,“往里鉆!”

“你什么意思呀?”史薇這下很膽怯,她很懷疑覺格的動機。這樣可怕的洞,很未知啊!

萬一有狼怎么辦?

萬一有虎怎么辦?

萬一有蛇怎么辦?

萬一有壞人,又怎么辦……

“夷家人,哪能怕這怕那的!你還是頭人家的女兒嗎?”覺格彎下腰,便往里鉆:“我走啦!”

史薇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危險的征兆,回頭又見覺格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便用手攏了攏裙子的下擺,咬咬牙說:“好吧!”

灌木叢林太密,太厚。覺格彎腰,史薇也彎腰。覺格趴在地上,史薇也趴在地上。

史薇在后面哼哼嘰嘰。覺格笑了:“你怕啦?”

史薇并不是怕。她傷心地說:

“覺格,你……你看我的裙子……”

很多泥土糊在了史薇漂亮的裙子上,看上去的確不雅觀。

覺格說:“那你就回去吧!又不是我讓你來的。”

史薇當然不肯回去。沒有多久,一個巖洞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巖洞前有一些腐木橫陳,四處苔痕累累,覆蓋了洞口,人跡罕至的樣子。

“這……”史薇大出意外。

“跟我走,但不能弄壞任何草木和苔痕!”覺格命令道。

史薇小心地跟在覺格的后面。巖洞的口很小,可往里鉆,卻越來越寬。到了深處,有一個相對寬闊的地方,至少可以坐十來個人。更神奇的是,洞的另一個面,有個洞,不大,但有一束光從那邊照過來,洞就不黑了。

史薇奔過去,湊著往外一看,天,下面是一條河流,細小的,金色的,比麻繩粗不了多少,在山谷里旋來繞去,緩緩向東流去。

“這是哪?”

“金沙江啊!”

這倒是個好地方!史薇興奮了,她提起裙裾,在平地里轉了幾個圏。她一舞動,彩色的裙裾飛揚了起來,就像是一簇盛開的索瑪花!

“這巖洞叫啥名字?”

“沒有呀!”

“這巖洞這么漂亮,還有神鷹入住!對,天宮,就叫天宮!”史薇為自己的想法而興奮。

“天宮!史薇,你好有才華!”覺格贊美說。

“當然啦!”史薇說,“識字的作用,就是用在這些地方……”

覺格說:“你輸了吧!”

“我輸了,我說話算數,到時我一定和阿爹說,滿足你的愿望。”

史薇雖然是個女孩子,說話做事干凈利落,在覺格的印象中,還從沒有說過假話,更沒有騙過人。

披氈里的鷹掙扎了一下。覺格這才想起,懷里的鷹肯定受不了啦!他將鷹放出來,那鷹顯得驚慌失措。它扇了兩下翅膀,翅膀軟軟的。它蹬了兩下腿,很痛苦的樣子。覺格有些心疼,連忙伸手去護它。

史薇說:“咦,吉克畢摩的咒,好像還沒有生效呢!”

“畢摩的咒要生效,有時要一年、兩年,甚至會很久……我們不能等了。如果你喜歡它,不想讓它死,我們還得另外想辦法。”

史薇連連點頭。

覺格伸出手,摸著幼鷹的頭:“好啦,這里就是你的家,好好在這里些天,傷好了再說……哦,那我怎么稱呼你呢?不能老是叫你鷹吧!”

“給他取個名字,不就行了嗎?”史薇說,“真笨!”

“那你取。”覺格說。

史薇說:“我們家里,女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覺格看了看小鷹羽毛黑黑的顏色,想像著它在天空中飛翔的樣子,撓了撓頭發(fā)說:“你就叫……叫黑箭吧!”

“還行。”史薇說“看來,你這人雖然笨,但這主意還不錯。我們快回吧!說不定我爹都回來了。”

“可是黑箭的翅膀還傷著呢!”覺格說,“我得找藥來,給它敷上才行。”

覺格抱起鷹來,這下它不再掙扎。它好像懂得,眼前這個孩子,并不是要傷害它。

覺格仔細看了看它的翅膀,血跡已經凝固,羽毛斷了幾根,骨頭也折了。

治鷹的翅膀,那是小事,這山山嶺嶺,到處都有治病的草藥。覺格也懂,他知道,人的骨頭折斷了,需要的是草血竭、伸筋草、紅血藤、土三七、胡椒,幾種搗細,包敷在傷口上,半個月左右,骨頭就會痊愈。鷹也一樣,用上這些藥,傷口自然會好,骨頭也會還原的。但是,其它的幾味藥都好找,洞外面的灌木林里多的是。可紅血藤和土三七,這山上就不長,怎么辦呢?

看覺格猶豫,史薇說:“有啥不好辦的事?別馱馬放屁,吞吞吐吐的!說!”

覺格說:“有兩種重要的藥,沒有……”

“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家里有啊!我回去拿。”覺格說了藥名,史薇回頭便往洞外跑。這個頭人的女兒,心腸還是蠻好的。她那個頭人阿爹,好像不是她的親爹,整天黑風喪臉。就像是人人都借他的壯牛,還他的是瘟雞。

史薇走后,覺格摸索著出洞,看看四下里沒人,才順著草地找。不一會兒,就將草血竭、伸筋草和胡椒找到。他找來兩塊有些口面的石頭,將草藥混在一起,慢慢擂,慢慢搗。不一會兒,草藥被擂成漿汁,鮮嫩而苦澀的味道彌漫開來。

等了很久,史薇才匆匆趕來。

覺格往洞外看了看:“有人跟蹤你沒有?”

史薇說:“你以為我是傻子呀?”

覺格又伸出頭去。沒有什么異常,他才放心地縮回頭來。

史薇不僅帶來了草藥,還帶來了一塊柔軟的布。她將草藥從衣袋里掏出來,遞給覺格。覺格來不及謝她,便連忙將所有的草藥混合在一起,反復捶打,讓它們完全融合。史薇抱住黑箭,穩(wěn)住,很快,他們就把黑箭的傷口包扎好了。

黑箭的翅膀包上了草藥,英雄無用武之地,又顯得很滑稽。覺格忍不住笑了。

“我得趕緊回去。”史薇說,“寨子里好像有點亂……”

不僅是史薇得趕緊回去,覺格也得回去。

正要出洞,覺格一把抓住史薇。史薇嚇了一跳,一邊掙扎一邊叫道:

“你瘋了嗎?你敢對本小姐如此無禮!”

覺格辯解說:“不是對你無禮……這里的秘密,你不能對任何人說起,包括羅火頭人!”

“我保證!”史薇說。

覺格不依不饒:“你保證?你拿啥保證?”

史薇想了想說:“我賭咒,如果我泄露了這個秘密,就讓我讀不了書……”

覺格:“不……”

“那就讓我跳崖!”史薇居然像大人那樣,發(fā)了毒誓。

覺格連忙捂住她的嘴:“不……”

史薇說:“這不那不的!啥意思?覺格,要是你泄露了呢?要是你讓人知道,我和一個白夷家的男孩在一起……”

覺格想了想,發(fā)了一個他自認為最厲害的誓:“要是我不遵守諾言,就讓我永遠見不到阿爹……”

“我曉得你最大的夢想,就是見到你爹……我們一起,保守這個秘密。”史薇倒挺善良的。

覺格伸出手指,和她勾了勾:“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變了就是一頭豬!”兩人同時說。

他們將黑箭安頓好后,匆匆往寨子里趕去。可剛進寨門,就聽到牛角號在嗚嗚吹響。寨子里又有什么大事情發(fā)生了!群山有頂,人心無數。真不知道這鄧白嘴又要干啥了。



四、畢摩的咒語


兩人進了寨門,史薇邀請說:“覺格,你跟我走如果我阿爹來了,我第一時間,當面和他說你讀書的事。”

羅火頭人這女兒,為人處事真是頂呱呱,性格豪爽,還常常為別人作想,真不像是頭人生的。覺格對她說的話,當然求之不得。但他也有顧慮:“我怕……”

“怕啥!有我呢!”史薇湊過來,在他耳朵邊小聲說:“他現在不像以前啦,脾氣好多了。再說了,想讀書識字,是你自己的事。”

覺格咬咬牙,抿抿嘴,一副舍得一身剮的樣子:“好吧!聽你的!”

覺格和史薇剛進頭人府,就聽到爾沙管家報:

羅火頭人到!”

踢踢、嗒嗒,踢踢、嗒嗒……一支馬隊由遠而近,將山路跩起了一陣陣黃塵。到了寨門口,羅火頭人的馬頭前,橫出了兩把帶刺刀的槍。

“反了!你們是什么人?膽敢堵到我的家門口!”

“你是誰?怎么這樣狂妄!”刀疤臉說。

“我是苦蕎地的頭人!這是我的山寨!”羅火頭人臉都氣青了。

“哈哈,羅火頭人?我怎么沒有見過!嘿!”毛胡子裝蒜。

這也欺人太甚!羅火頭人從腰上拔出槍,指著兩個不識好歹的家伙:“老子打死你們!”

爾沙管家正好趕來,一看要出大事,忙張開雙臂:

“頭人,他們是鄧連長的手下,你出去的那天,他們就來了。”

爾沙管家又回過頭,將兩人的槍口壓低:

“這是我們的頭人,他是羊司令的上賓啊!這不,他剛去羊司令那里赴宴回來。看看,酒都還沒醒呢!你們快去報告鄧連長吧!他們當頭的,不容易,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溝通和互相幫助。晚上我請客,吃坨坨肉,喝苦蕎酒!有啥,火塘邊說!火塘邊說!”

兩人找到了這個臺階,總算收回了槍。

到了家門口,羅火頭人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爾沙管家跟過去,微低著頭,一只手抓住馬韁繩,另一只手招呼著,要接頭人回屋休息。

頭人夫人也出來迎他:“騎了半天馬,累夠了!好好歇一下。”

羅火頭人卻說:“我要到議事廳去,有公務!”

爾沙管家:“頭人老爺,你出去這么多天,累了,先到屋里烤烤火,喝兩碗酒,醒醒腦子,再說吧!”

用喝酒的方式來醒酒,在夷寨,看似矛盾,但實際還可行。

羅火頭人在十多天前,給國民黨駐夷山的總指揮羊仁安叫去,反反復復折騰個夠。當他疲憊不堪地回到苦蕎地寨子時,才發(fā)覺倒霉事情不只是他遇上那樁,在寨子里多得絆腳。

見羅火頭人回來,史薇高興極了,跑過去牽他的手:

“阿爹,辦學堂的事……”

“別煩我!”羅火頭人對女兒的熱情心不在焉。這可不是他的作派,他心里真的煩得很。史薇是他的獨姑娘,他的掌上明珠,在以往的日子里,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啊!以前,他有三個兒子,原本都已成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喝酒可以連干三碗,打仗從不后退,但都在打冤家的械斗中,先后死于非命。大山里的頭人,老是覺得一只鞘裝不下兩把刀,一山不容二虎,互相間爭地盤,搶娃子,比財富,鬧來鬧去,兩敗俱傷。

史薇像被澆了瓢冷水,松開手,眼里噙滿了淚水。

羅火頭人將披氈取下,爾沙管家連忙接過,掛在門后的墻釘上。羅火頭人在火塘邊靠墻坐下。爾沙管家往火塘里扔了兩塊木柴,用一根木棍撥了撥。火塘里很快燃起熊熊烈火。

“拿酒來!”

剛剛跟著進來的覺格,從墻角的木桶里,舀出一木瓢酒,雙手遞過去:

“頭人,請!”

覺格機靈,雖然是白夷,但還是挺讓人喜歡的。平日里,羅火頭人也沒有太生分他,默許他來頭人府,默許他和女兒史薇在一起玩耍。

羅火頭人的喉結一伸一縮,“咕嚕咕嚕”,羅火頭人沒有歇氣,一次就將瓢里的酒喝得光光的。羅火頭人好酒量,這個覺格知道。覺格還知道,羅火頭人應該還能再喝一瓢的。

羅火頭人咂咂嘴,長長地打了一個酒嗝:“自家的酒,口感就是不一樣,真安逸……”

“頭人,這些天收獲不小吧!”爾沙管家打探道。

羅火頭人還生氣:“老輩人說得真準,石頭不能做枕頭,漢人不可交朋友!”

覺格一聽,愣住了:“頭人,漢人怎么壞了?”

“這個羊仁安,酒不讓我喝夠,卻讓我抽大煙,說大煙提神解困;讓我多種些虞美人,年底拿軍火和我換換個屁呀!這些年來,和他做生意,都是坨坨肉打狗,有去無回。眼下又得寸進尺,騎著脖子撒尿,欺負人呢!還讓我和他們扭成一坨,打這打那!”羅火頭人看著覺格那雙清澈的眼睛,搖了搖頭,“我和你說這些干啥?你又不懂……”

羅火頭人是有些變了。覺格再舀了一瓢酒遞過去。

羅火頭人擺了擺手:“不喝了,寡酒燒心。殺只雞來補補,順便請吉克畢摩看看雞卦,看這次回來,是兇還是吉。”

爾沙管家說:“哪里還有雞!雞都給老鷹叼走了。”

雞被鷹叼完,這對于夷家山寨來說,不是個吉祥的消息。羅火頭人的頭皮發(fā)麻。他大步走到門檻邊,往外吐了兩泡口水,心里默默地念道:

“食血鬼,食物鬼,食法鬼,餓死鬼,兇上死鬼……雷霆百萬兵,邪魔化灰塵。如果東路來,東路去;如果西路來,西路去;如果南路來,南路去;如果北路來,北路去……”

世間哪有什么鬼,覺格長這么大,就從來沒有見過。見羅火頭人驚惶失措的樣子,覺格想笑,但他不敢。

羅火頭人在屋里來回走了兩圈,回頭對爾沙管家說:“那殺羊吧!我得好好補補身體,以后事多著啦!”

爾沙管家說:“羊……羊也沒有啦!”

羅火頭人站起來,眼睛鼓得像銅鈴:“羊都到哪里去了?不會又給餓狼都拖光了吧!你吃素的啊!你老了,不管用了,看來,我得重新選招管家了!”

頭人夫人聽到吵嚷聲,從里屋走出來:“不是餓狼,是給那些穿黃狗皮的人拖走的!你也別怪爾沙管家了,他為了這個寨子的事,操碎了心。”

“穿黃狗皮的?”羅火頭人疑惑不解,回頭看著爾沙管家。

“就是剛才不讓您進寨子的那些人。”爾沙管家說。

羅火頭人怒氣又上來了:“我正要問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敢在我地盤上胡來?剛才要不是你勸阻,我真一槍崩了他們!”

“打不得,這些人不好對付,我們要想個萬全之策。”爾沙管家憂心忡忡。

羅火頭人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些:“他們啥時來的?”

“十多天前,您上午走,他們中午就進來了。”

“他們干了些啥?”

主要是侵占吧!閑慣的腿軟,吃慣的嘴饞。自鄧白嘴的隊伍進駐苦蕎地以來,寨子里的好東西全歸了他們。廄里的牲口、庫里的糧食,還有藏在柜子深處的煙土,都讓他們“借”走了。這對于多年來神圣不可侵犯的苦蕎地寨子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這是莫大的恥辱。這個鄧白嘴,羅火頭人知道,他的后臺硬得很,背后是請他去赴宴并牽制多日的羊仁安。羊仁安的背后,是居住南京的老大……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夷區(qū)夷人自亂,給了外人可乘之機,千年來鐵桶一般的山寨,危機開始爆發(fā)。

聽了爾沙管家和夫人的講述,羅火頭人預感事情的復雜,點點頭,不再說話。見著狐貍洞,養(yǎng)雞也無心。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在火塘邊坐了下來。他伸出木棍,在火塘里攪了兩下。

火塘里立即升起熊熊火焰。

在夷山,羅火頭人雖然是世襲,但經過幾十代人的戰(zhàn)亂,到了他手里,家業(yè)和威望已每況愈下。現在他雖然還有著頭人的名頭,事實上,已經恍若秋天的蜢蚱。要礦沒礦,要錢沒錢,牲口少得可憐,罌粟每年都在遭災。家里的十多個娃子,還時時尋找機會想逃,日子每況愈下。

爾沙管家端來一撮箕洋芋燒熟,羅火頭人一邊剝皮,一邊大口啃吃起來。幾個洋芋下肚,人便精神了些。

門外狗咬,羅火頭人問:“是誰?快去看看。”

狗咬說明是陌生人,但陌生人要進這個寨子,一般還是不可能的。

接著就有娃子站在門外,彎了一下腰說:

“頭人老爺,鄧連長要見您。”

羅火頭人想了想,說:

“讓他進來吧!”

鄧白嘴穿著屎黃色的軍裝,帽子歪戴,腰里別著短槍,玩世不恭,又讓人害怕。他眼睛往覺格和史薇剜一眼,覺格感覺到一把刀刺了過來。懂事的他倆便和爾沙管家一起退出。但他們又不敢離開太遠。據說在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鄧白嘴腰里那支槍,已經讓數十的夷人丟命。他們躲在隔壁的屋子里,用耳朵緊緊貼著木板,緊張地聽著那邊兩個大人高一句低一句地說話。

那邊的聲音先是羅火頭人的聲音,后來是鄧白嘴的聲音。先是羅火頭人的聲音大,后來是鄧白嘴的聲音大。兩個一直在爭執(zhí),互不相讓。

突然一聲槍響,覺格臉嚇白了,史薇也瑟瑟發(fā)抖。爾沙管家清醒得多,提起一把砍刀就沖了進去。

一大股酒味彌漫開來。原來,豎在墻角的酒甕,讓鄧白嘴一槍打碎了,滿甕的酒流淌了整個屋子。

見爾沙管家沖進來,鄧白嘴的槍再次響了一聲,爾沙管家手里的砍刀叮當一聲,落在地上。爾沙管家緊緊攥著滴血的手,想讓血流得少一些。

鄧白嘴說:“扯淡!找死嗎?你再動一下,老子就崩了你!”

羅火頭人說:“一座高山三條路,總得讓我們走一條呀!”

鄧白嘴揚揚手里的槍,再次將黑乎乎的槍口對著羅火頭人:

“有路,有死路一條!”

“你千萬不能殺死我們頭人啊!”爾沙管家急了。

鄧白嘴笑了,他點點頭,將手槍別回腰間:

“害怕啦?他,你們,只要聽我的話,什么事情都好說。否則,要踏平苦蕎地,只在眼前!”

“扯淡!你們看著辦吧!”鄧白嘴轉身離開。

這個鄧白嘴,每句話,都要說“扯淡”兩個字,看來這是他的口頭禪了。事實上,不只是別人扯淡,而是他們扯淡。

羅火頭人的領地啊!他們跑到這夷寨來干壞事,不扯淡才怪!

“你們早點睡,夜里起來,幫助我做些事情。”羅火頭人冷著臉,咬了咬牙齒,對覺格和史薇說。

史薇見阿爹主動和他們說話,便貼著羅火頭人的耳朵說:“你要是開辦學堂了,第一個就覺格來吧!”

“快去吧!”羅火頭人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得到覺格可以讀書識字的承諾,兩人高興極了。兩人一蹦一跳,迅速離開。史薇偷偷將家里的坨坨肉拿了幾塊,讓覺格送到“天宮”,給黑箭喂下。

鷹不吃草葉和糧食,只吃肉,這個他們都懂。

夜已經很深了,連閃爍的星星都躲進了黑暗的天幕。羅火頭人悄悄將爾沙管家叫到屋子里來,和他低低耳語了幾句。爾沙管家迅速離開。

覺格太興奮了,先前根本就沒有睡意。在火塘邊烤得太暖和,他才不知不覺進入夢鄉(xiāng)。他坐在學堂里,有先生教他寫字。可教他寫一豎,他卻寫成了橫。教他寫框,寫出來的卻是圓。覺格急得打滾。

覺格在睡夢中被叫醒。聽到叫聲,他立即從披氈里鉆出來。趕到頭人府時,史薇也起來了。兩人一進屋,木門的門閂就給拉上,木格窗戶也用兩床披氈塞住。

兩個孩子都給這神秘的氣氛弄得很興奮。

羅火頭人端坐屋子的正中,目光炯炯,一臉嚴肅。屋里多了一個人,覺格一看,原來是吉克畢摩。他洗凈雙手,戴上法帽,從包里捧出經書。覺格知道是要做法事了。

爾沙管家用一根麻繩,將包扎好的手掛在脖子上,小聲說:

“今天晚上,響動越小越好,萬萬不能讓那幫漢人曉得。”

吉克畢摩點點頭,神色凝重,他開始念驅鬼經:

你若要回來,

除非騾子下兒,

烏云生菌子,

石頭開鮮花,

騾子長尖角……

吉克畢摩接著念的是除穢經:

妖魔鬼怪出不出?

兇星邪神出不出?

窮鬼餓鬼出不出?

三魂七魄出不出?

爾沙管家連忙說:出!

到了后半夜,吉克畢摩用刀砍了兩個木人,讓爾沙管家領著覺格和史薇,送到十字路口:

“回來時別互相叫名字,一聲也不要吭,否則他們會找著回來的。”

他們兩個手拉著手,緊緊跟在管家的后面,不敢說話。

史薇小聲說:“要是鄧白嘴他們一幫人,也能送走,才好呢!”

覺格也覺得應該這樣才對,他小聲回應:“送的就是他們……”

天快亮時,遠處的公雞開始打鳴,吉克畢摩經卷讀完,往披氈里一縮,扯起了呼,儀式才算結束。覺格十分興奮,經過吉克畢摩這一作法,但愿那些壞人第二天就快快離開,不是眼睛瞎,便是鼻子歪。最好是背著他們的破槍,灰溜溜地離開寨子。

回到家,覺格睡得很好,做了一個好夢。他騎在黑箭的背上,穿云鉆霧,飛過夷山的山脈,飛過金沙江,飛向東方,越飛天越亮,越往前飛,風光越好。

第二天,覺格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時候,老是聽到有人在吵在鬧。他十分不情愿地醒來。很多人在外面爭執(zhí),那聲音雜亂、兇惡,讓人害怕。覺格從火塘邊跳起來,湊著窗戶往外看。

鄧白嘴站在場院的正中。院子的四周,站著二三十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覺格不知道,這些漢人,到底又要干啥壞事了。

吉克畢摩在毛胡子和刀疤臉的押送下,一步一趔趄地走了過來。他的胸口前,掛著那一大堆作法的東西。鄧白嘴笑嘻嘻地對羅火頭人說:

“聽說,他作了一夜的法。整整一夜,都在咒我不得好死,這也太歹毒了!扯淡!我倒是要看看,哪一個先死!”

羅火頭人說:“這不關他的事……”

“哈哈!”鄧白嘴一聲冷笑,“羅火頭人,不關他的事,關你的事。我曉得,昨天夜里,是你,讓他作法的,對吧!”

“是我!我們是祈求眾神,幫助我們苦蕎地的夷人,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詛咒那些壞人,會刀的,刀上死,會水的,水上亡。都不得好死,不得善終,進十八層地獄……”羅火頭人毫不回避。

“你承認就好!這個賬我和你算!”鄧白嘴手里的槍指著羅火頭人的腦門。

“尊敬的吉克畢摩,現在我要對你的頭人開槍啦!你趕快念你的咒,讓我領略領略你刀槍不入的本領。”

羅火頭人眼睛閉上,一動不動。吉克畢摩慌了神,撲過來擋在頭人的前面:

羅火頭人是我們山寨之主,你還是朝我開槍吧!”

吉克畢摩嘰哩咕嚕地念起咒來。

“呯!”一聲沉悶的槍響,吉克畢摩倒在地上,對面墻上的羊毛披氈迅速落了下來。覺格嚇得閉上了眼睛。

鄧白嘴舉起手槍,吹了吹從里面冒出的煙霧,哈哈大笑:“扯淡!別裝啦!吉克畢摩!我的子彈并沒有穿過你的頭顱,只不過打進墻上的羊毛披氈而已。”

吉克畢摩爬進來,驚魂未定,揉著摔痛的膝蓋,小聲嘟噥:“主要還是我的咒厲害……”

鄧白嘴將槍口再次對準羅火頭人:

“這個披氈,就是反對我鄧連長的下場。我告訴你,我讓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否則,你們苦蕎地寨子里的人,全都一個樣!聽見沒有?只有死人才聽不見我說話!

覺格沖出去,一把抱住鄧白嘴的大腿:“不要打他,他是我們的好頭人,他要給我們辦學堂……”

鄧白嘴低頭看了看覺格,搖搖頭,突然笑了:“你們吶,還沒有這個娃兒有膽量。扯淡!我看,這娃兒以后怕都要超過你們呢!”

覺格想,吉克畢摩那些咒語,不知道會不會應驗,能不能把這些壞人驅趕出去?如果能,為什么夷山法力最大的畢摩,居然不能預測自己的困境?為什么那些咒語就不能應驗?這鄧白嘴還這樣猖狂?

這些復雜的事情,就像一團漿糊,糊住了他的腦子。

鄧白嘴抬了抬槍口,又拋出一個問題:

羅火頭人,你老婆呢?你女兒呢?”

覺格一聽,回過頭,四下看去,真沒有看到頭人夫人,也沒有看到史薇。也就半夜的事情,她們會到哪里呢?

“看病去了。”羅火頭人說。

“哈哈,頭人的家人也要找醫(yī)生呀?在夷山恐怕要鬧成笑話了。為什么不讓吉克畢摩念祛病的咒呢?扯淡!他可是你們夷山無所不能的大畢摩呢!”鄧白嘴說,“但愿她們是真的生了大病……我會派人去查的。如果是投靠了共匪,那可真會一病不起的,一定會不得好死的!你要有這個準備,到時還只能請吉克畢摩念指路經、引魂經什么的!”

這鄧白嘴,說話是這樣的歹毒。這樣的人,河邊洗手魚會死,路過青山樹會枯。他的話,太侮辱人了!羅火頭人咽不下這口氣,爾沙管家、吉克畢摩,還有在場的很多人都咽不下這口氣。他們紛紛抬槍的抬槍,舉刀的舉刀,一時劍拔弩張。

鄧白嘴叫道:“扯淡!弟兄們,準備!”

寨子四周,高高矮矮的墻上、房頂上、樹上,一個個黃狗皮突然冒了出來,他們舉起槍,朝著院子里瞄準。

鄧白嘴說:“只要我下令,你們全都死無完尸!”

正在這時,天空傳來一陣陣鷹的叫聲:

“啾——”

“啾——”

“啾——”

鄧白嘴抬頭看去,樂了。他一揮手,大叫道:“弟兄們,快追!打到鷹的,有重賞!”

瞬間,那些黃狗皮士兵將槍口迎向天空。一陣槍響過后,黃狗皮士兵們在鄧白嘴的帶領下,朝鷹逃離的方向追去。

跑出寨子外,毛胡子對鄧白嘴說:“連長,我不明白,為了這幾只鷹,就放棄了收拾那幫夷人的機會,值嗎?”

刀疤臉也有些不滿:“我覺得也是。”

鄧白嘴回頭,對著毛胡子和刀疤臉笑:“扯淡,你雜種些要是懂得老子這些戰(zhàn)術,你們都當連長了,金沙江水都倒流了!”

“啥意思?”刀疤臉還是不懂。

鄧白嘴:“借機下臺,這些夷人不能死,留下來有用。”

兩個咂了咂舌。

鄧白嘴帶著人跑后,寨子里的人更緊張了。他們要是打死鷹,天神恩梯古茲可是要降罪的呀!

“放心,不會有事的,鷹比黃狗皮們聰明多了。”爾沙管家說。

松了一口氣,覺格又想起史薇。史薇和他阿媽突然地、悄悄地、迅速地離開了寨子,這是一個天大的消息。如果真是這樣,那寨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至于出什么大事,覺格無法預測,他還是個孩子,他不能預測未來。


(未完待續(xù))



呂翼? ? ?彝族,昭通日報社總編輯、昭通文學藝術家創(chuàng)作中心主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五屆高研班學員,中國首屆“少數民族文學之星”,中共云南省委聯系專家。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民族文學》《大家》等發(fā)表小說多篇(部),有作品入選《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等。小說創(chuàng)作多次中國作協(xié)扶持。獲過云南省文學藝術精品獎、云南省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獎、云南省德藝雙馨青年作家獎、云南省優(yōu)秀期刊編輯獎、云南省少數民族文學精品獎等十次獎項

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出版有長篇小說《疼痛的龍頭山》《云在天那邊》《嶺上的陽光》等。長篇小說《疼痛的龍頭山》獲第八屆“云南文化精品工程獎”短篇小說《鶴兒飛呀飛》入選《2016年度中國兒童文學精選》,獲“云南省2017年度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長篇小說《嶺上的陽光》入選《中華讀書報》評選的2018年度全國15種少兒好書”排行榜。

來源:昭通創(chuàng)作

審核:聶學虎   責任編輯:雷娟娟
昭通新聞報料:0870-2158276 昭通新聞網,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昭通新聞報料:0870-2158276  
昭通新聞網,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審  核:聶學虎
責任編輯:雷娟娟
標簽 >> 文學 
捐贈信息